玉楹听得明白,暗叹了一口气。保甲法的实施,说明王安石大概也看出了大宋地方上军事的薄弱了,想通过此法,自民间练兵,加强地方军事力量,有利于维护治安,又为朝廷节省了军费。哪晓得自上而下,法就变了味道,成为了不法官吏敲诈民财的最好手段。
她又想起了青苗法。其本意是百姓春耕时节可向官府借贷种子财物,待秋收加稍许利息而还,也是为着贫苦百姓着想,使其都有地有物可耕。却在地方上都成为了官府放高利贷的绝佳借口。其他的变法想也是如此这般。
王公其人,文采斐然,雄韬伟略,他新法之中,基本项项都是针对国家现状,兴富国强民之举。只惜乎过于急功近利,不辨好恶,但凡赞成新法的一律加以擢升,错用了吕惠卿等人,朝三暮四,终无成效,而扰民之甚。因教阅逃亡的百姓,往往都做了盗贼,真是本该御寇,反倒为寇了。
真娘用帕子沾了沾眼角,向李氏道:“亏得大嫂子你一个妇人家,无亲无故的,却能挣得下这份家业,教的出恁般出色的儿女来。”
李氏喜动颜色:“自先夫过世后,日夜操持,不敢丝毫懈怠。如今润儿得中,也能谢我亡夫于地下了。”真娘愈加恭维,两个你来我往,越发说得着。
玉楹听得娘亲奉承李氏,好笑又心酸,这都是一个母亲,为了女儿才如此低声下气。话说回来,黄道吉日已定,大姐她们也该回来了吧,不知这几日在哪里游玩,不会被未来小舅母带去“做无本生意”了吧。
玉婉前几日刚下得舟船,就被冉伊伊生拉硬拽去添妆。冉伊伊因楼璟的关系,以阮家三姐妹长辈自居,见玉婉出嫁在即,思量着要送些金珠细软之类与她添妆。只她自己是偷跑到楼璟船上的,身无长物,就连一身女子衣物,也是换得玉婉的。
自打芦天荡事件后,听海岛迅速在此一带的水路上立了威,陆陆续续也捡那富庶繁华的县城开得几处买卖,一来作为眼线,二来也赚得些个钱财。杭州城偌大一个热闹所在,也有一家典当铺及一家古玩店是岛上生意,与其说是正经买卖赚钱,还不如说是两处销赃场所。
冉伊伊自己身无分文,便就想起这两处产业来了,当即拉了玉婉便走,也不管真娘在一旁敢怒不敢言。真娘眼睁睁看着那女强盗带了大女儿走,急的不行,偏又不敢上前阻止,只得拼命打眼色给弟弟。
楼璟忍了笑,低声上前问明了她们去处,也未阻拦,只是将随来的人手拨了一半过去保护她二人,料想在这杭州城内,也无甚需要担心,况且伊伊自幼走南闯北,一应事体应对自如。
真娘见弟弟并未反对,反而打点了她二人走路,只得又跟丈夫打眼色,阮俊卿赶紧走前几步,跟那些来迎宋润的人寒暄起来,心下叫苦:“你尚且不能阻止你弟弟,我哪得办法敢去拦截他二人。”
玉婉却是有些心动,她倒不是为了冉伊伊说送她物事,只是想到马上要嫁人,不知怎的心中起了冲动,居然想到处逛一逛定定心思。她被冉伊伊强拉着,偷眼看父亲母亲并无话说,也就顺水推舟,半推半就的俩人上了马车一溜烟走了。
真娘气了个发昏,倒不是担心女儿的安危,她一向信服弟弟,所以见弟弟毫不担心也就放心了。她只不想女儿跟个女强盗一起,怎么想都别扭,偏这话还不能说出来伤了弟弟的心,只得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咽。
玉婉这几天却得冉伊伊带着,每到得一处店铺,便一股脑儿的把全店贵重物件都集中到一起,随着性子挑选,但凡看得入眼的,全部买下带了走。钱财如流水般淌出,也不知花了多少。
听海岛在杭州店铺的掌柜跟在二女后面付账付得心肝肺都揪在一起的疼,暗道魁首家的这个小冤家真真是位散财童子下凡,转念又一想,反正她老子有着花不完的金银山,自己心疼个什么劲儿呢。
玉婉开始也被伊伊的大手笔惊得呆了,她家虽有钱,可从未试过这样花钱,暗道自己这个未来的小舅母不知是怎样富贵出身哩。被冉伊伊拽着带了两天,虽则还是不习惯如此散财,但觉得心情逐渐开阔,来时路上的那些忐忑不安好似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对马上嫁人成亲的事也没那么多胡思乱想了。
要是此刻玉楹在这里,一定会告诉自己大姐,女人疯狂的逛街购物,永远是减压的最好方法之一,千百年如是。无论时空怎么变换,这项天性却是永恒不变的。
也正因为如此,玉楹闹病之事她二人并不知晓。但得回来听说了,果不其然,玉婉迅速颦了眉,进入了好姐姐的状态,担心起自家小妹来。玉楹看得明白,暗叫侥幸,亏得小舅舅点醒,险些坏了大姐的婚事。
她也自恨,自家怎么就这么笨,前世就是普通人一个,投了胎转了世,换了个时间换了个壳子,还带有前世记忆,怎么就还是普通人一个呢。换了其他的穿越女,没准此时主意都能想出十个八个了,那还像自己这般,不但无一计可施,还越弄越糟。
她结结巴巴的安慰大姐:“我这不是好好的,那个什么寺的大和尚,可厉害了,娘说我做的什么法事,以后诸邪不侵的。大姐姐,诸邪是什么呀?”玉婉听小妹如此说,方放下了好些愁云,专心给小妹讲述起来。
冉伊伊听了楼璟转述的过程,不以为然:“那帮和尚如此装模作样,拿乔作势。但得我在,一根绳子捆了走,看他怎的。”
大家说笑了一阵,便推玉婉坐了首位,道她佳期在即,阮家众女使并黄娘子及其家中几个年龄相仿的小娘子上来轮流把盏,齐来贺她。玉楹见姐姐出去逛了一圈,气色甚好,又开始人来疯,迈着小短腿到处讨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