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县令见势头不对,没想到这群渔民真的敢反,这等偏远小县,县衙内设置那么十来个衙役管得甚么事,当即被砸了县衙,杀了县令,众人扬长而去,避入海中。县尉躲在井中逃得了性命,上书奏报反贼横行,杀了县令。
上面倒是派下官兵来了,可惜那时朝中奸佞当政,各地吏治败坏,军队涣散。在这等偏僻之地,那些滥充的官兵吓唬吓唬百姓还行,哪里肯去茫茫大海中抓捕人犯。虚赶了一圈,回来便说没抓着。上面也没什么好主意,朝中那些人哪里肯理会这么一个小地方的几个贼人,只得开了一个海捕文书,悬赏三千贯捉拿了事。
冉云帆一行人在海上躲了十几天,打听的事情缓下来了,总算有心情商议接下来往哪里安身了。冉云帆向众人建议:“我等不可离岸边太远,否则如何生活?我寻思起来,离此约走十几日,有一岛屿甚大,可容我们存身,不若大家前往可好?”
内中一人叫起来:“我也想起来了,那次我迷路在那附近,还是冉大哥去救得我回来,那里好到是好,只是周围一片暗礁,面积甚大,船不小心触之即沉,我那次也是险之又险哩。”
冉云帆微笑:“那里的暗礁正好为天然屏障,诸位放心,我上次已然摸清上岛路线,事不宜迟,准备好淡水和食物,我们这就走。”
这几十个汉子拖家带口的也数百来人,多是小船,大船却没有几只,好在路不甚远,很快就到了,自此在岛上安身立命,还自以为风雅的起名为听海岛,干脆就此做起了无本买卖的勾当。说也好笑,这伙子人不过是些渔民,中间并无一个有见识的在内,也没的甚么长久规划,只道既做了海贼,就该抢劫为生,何况做海盗还是很有前途的。
那时大宋西部丝绸之路因被西夏所阻,只得转向海上发展商业。航海业也因此空前发达起来,指南针、造船工艺、航海图的绘制等陆续被发明或者改进,向外的海图也越来越远,活动范围不止日本、高丽,东南亚离得近的真腊、占城,甚至西洋路线上的阇婆、三佛齐、大食、大秦都有步入,沿着阿拉伯半岛航线,直达红海和非洲东岸。
泉州是大宋重要港口之一,每年出船去大食大秦的船只不计其数,听海岛是其必经之路。冉云帆一伙儿人,看见大的船队躲着不敢出头,专拣规模小的劫。他们对于海洋变化、气候掌握、附近地理又熟悉,一劫一个准儿,一点儿都不给货主留下。
其他势力也不是不眼馋这个位置,无奈那片暗礁就似迷宫一般,面积又极大,不是极为精通水性、能在水下伏得些个时候的,根本也休想摸得清楚。冉云帆也知道他们人数太少,优势便在于地利,所以严格控制出入道路。日子久了,陆续也有人来投奔入伙,冉云帆只捡那出身贫苦的百姓接纳,其他势力来投的一概不要,规模倒也渐渐做大。
只是还一味的全船货物全抢,后来之人也多为其乡中故里旧识,哪里懂得甚么,偶有几个远来稍微明白点的,也只以为这个头领比较贪婪,哪里想到是他们根本什么也不懂。这样子几年下来,除了有背景势力和实力雄厚的船只外,其他商人逐渐不打此处过了。
听海岛杀人不眨眼的恶名也传了开来。其实说他们杀人如麻那是冤枉了他们,他们只是见货就留,人全放走,可是对于那些民间商人来说,要了全船货物那就是相当于要了命了。
一般船只不敢从这走,大队的他们又不敢动,岛上也一样坐吃山空,就是去岸上变卖抢来货物的人,也只是亏本或被人骗,眼见越来越穷,只好又干起了老本行,依旧捕鱼糊口,间或出去远一点地方跟那儿的地主打上一架,抢些个东西回来。
就这么半抢劫商船、半安分打渔的过了十来年,虽然生活依然贫困,好在没人顶在头上,倒也快活自在。楼璟不过小本买卖,正是人家祈盼的对象,一来就受到了热烈欢迎。他自动提出上岛去见魁首,冉伊伊便压着他上了岛。
楼璟只当传闻中是如何凶狠模样的恶岛恶人,谁料上了岛见一片低低矮矮的破烂水寨,说是个村子还差不多,男女老少也人来人往,与一般渔家无异。他心下十分诧异,一路上与冉伊伊闲聊搭话,很快被他套出很多内幕,楼璟吃惊之余暗笑不已,这算什么海盗,就是仗着这片地利在此做渔民嘛,反正比起陆上倒是少了人收税而已。
冉云帆见说一个小小少年郎君要见他,也很好奇。见了面楼璟客气的向他施礼,劈头就问了他一句话:“岛主想不想赚得许多钱财,全岛人不需再靠捕鱼度日?”厅上众人顿时鼓噪起来,这样一个毛头小子,说什么大话。
楼璟既已看穿他们本质,也不惧怕他们,只是静静等着冉云帆回话。冉云帆见他气度沉稳,也很佩服:“你这样说来,是有什么好指教了?”
楼璟拱了拱手:“指教不敢当,只是众位可曾想过,你们现在既无人收税,也无人盘剥,间或还能劫得许多财物,为何过的跟陆上相差无几?并不曾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大家七嘴八舌,有人怪叫:“就怪小六子那个笨蛋,他奶奶的,上次掠得好大的彩头,被他拿去陆上换粮食,却被人骗了,换回来的全是糠。”有人嗤笑:“向老三,你也未必聪明到哪里去,分不出来银子和那什么锡咧。”
还有人叹气:“最近几年怎么都没什么好买卖,路过的商船是越来越少,大的又弄不过人家,害的老子出船去老远人家地盘上抢口汤喝,差点没回来。”
也有人想到:“以前在陆上家里还有几亩薄田,能产点粮食自吃,来到这里,官府不能再给予麦豆种子,岛上不知怎么也种不出来稻米,以至于去跟人家买吃,被人只索要高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