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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这个叫人魂飞魄散的字,就像一把血淋淋的尖刀捅向我的心窝,时刻刺激着我越清醒越发痛苦的大脑。

这飞来的横祸叫我如何面对心中的爱人,面对我们的夫妻生活和相互感情,这对我是残酷的,对他同样是残忍的。这瞬间的改变,夺走了我们夫妻间爱的权利。在我和他之间将无情的划上一道永远无法逾越的沟坎,永远的丧失了和谐美满的幸福生活。这对我们是同等的残酷,两个相亲相爱情感深厚的人将如何面对!这且不说,令人无法容忍的是永远的丧失了生活自理的能力。完全成为一个沉重的负担,依靠他人的协助和护理。而更叫人无奈和尴尬的是大小便失禁,这将给我今后寻找陪员带来更大的障碍和困难。想起这些就像一个泄了气的气球,一个人没有了生活的勇气和自信。生不如死的苟且度日,倒不如早日解脱。假如让我的死带着梦幻般传奇的色彩,我愿意把自己的灵魂和所有的痛苦、烦恼化作美丽的花朵随风飘流,零落成泥。我是多么不情愿自己身心被痛苦折磨的累累伤痕,鞭打的体无完肤。

这一刻,我的脑海里不断的闪现一个字——死,以此结束自己的生命为代价,结束所有的痛苦。

但要死,谈何容易,同样需要勇气,绝望的人心如死灰。而我是多么的热爱生活,珍惜生命。我又是多么惧怕那个阴冷潮湿没有阳光的黑暗世界。如果说我的灵魂在凛冽的旷野里和九泉之下的母亲相逢,我愿意人生的旅途画上最后的句号。但那是无稽之谈,每想到这个寒心的字。我的心境就如大海的波涛,一刻也得不到平静,过去的美好幸福快乐都如过眼烟云一去不返。

回忆一九九一年他转业那年,我们才得有机会一起游览了祖国的大好山河。四季如春的昆明,天府之国成都,桂林山水,渴望已久的厦门,和天上人间的苏杭。

那时,我们就是一对心心相印海誓山盟的情侣。倒回到初恋的甜蜜之中,我们手拉手,站在浓雾重重的山峰。一朵朵云雾踏在足下,仿佛到了神仙居住的仙境。那奇异的岩石和飞流直下的黄果树瀑布,我用野花编织了一个美丽的花环带在头上,在灿烂的阳光下染上了一层变幻的色彩。

他感慨说“你成了花仙子了”!

这景致是多么的美妙,气势是多么的磅礴,崎岖的羊肠小道留下我俩一串串足迹。

我拉着他的手登高眺望天海相连的蔚蓝色大海,那天和海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天是淡蓝的,海水是深蓝的,它们的吻合就如画家颜色的调配那么的自然顺畅,一个来自大西北的人见到了海,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即兴发挥了几句。

大海啊!

大海,我爱你。

我多么想是你的一朵浪花。

红日抚在蓝色的海面上,衬托出海的浩瀚和深远。大海,你给了我们宽广博大的胸怀放眼望去,远方就是金门马祖庙和隔海相望的宝岛台湾。

在四季如春的昆明,我们游览亚洲最大的溶洞。洞内天然形成的千姿百态由后人的编排成了神话中的传说。这一切景物和壮观的大自然都深深的刻在我的脑海里。天美、地美、人更美的无限画面。而这幅令人终身难忘的画面就像昨天浮现在眼前,而这一切都将成为我一生之中最幸福、最快乐、最美好的回忆了。想到此,止不住的泪水又一次的流下来,巨大的无形的磐石重重的压在我的心上,叫人喘不过气。

而今,我们永远不能相伴而行,回忆越是甜美就越教人心酸。

是否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残疾人与一个精力旺盛的正常人还能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我的内心充满担忧和畏惧。

第二天凌晨,也是我生平最难堪最尴尬的事情。因便秘而致的腹胀头晕恶心,尽管外用开塞路,内服番泻叶仍无济于事。这对平素颇讲就

个性要强的我而言,无疑将面临的是痛苦的难堪和心理的障碍。对于一个人而言,大小便失禁意味着不幸中的不幸。

我哭了,泪水肆虐在我的脸颊,为什么人的肉体如此的脆弱,不堪一击。一瞬间的碰撞,竟然造成了终身的瘫痪。造物主呀!你为什么把人造的如此复杂微妙。就是一部再精密的仪器,即便就是最复杂的部件损坏也能经人为的修理而正常运行,而我的损伤部位为什么恰恰是人体的脊髓神经,不可逆的中枢神经,这真是不可抗拒的厄运。

此时,他深深的理解我内心的感受。“别想那么复杂,任何时候我都会在你身旁帮你排忧解难。我是你的丈夫,这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我为他的质朴真挚善良的心深深感动。唉!人到了这一步,曾经的骄傲和尊严都要放下,眼下当务之急是解决腹胀便秘的燃眉之急。

他轻柔按压着我的腹部,用手一点一点抠出一块又一块黑色秘结的硬便,眼前的这一幕催人泪下。

多么复杂多变的内心感受,我的眼泪因着自己的不幸,也因着爱人这感人至深的举动。如果说上天有意叫我大难不死,是否叫我更进一步清楚的看到在我危难之中他一片真情付出。可上天为什么不能通过其它的方式而让我付出了这样惨烈的代价。在这么残酷的现实面前来鉴定他那高贵的品格和真情的付出。

此时此刻更加让我们两颗心紧紧的凝聚在一起,两颗心从未靠的这样近。

我灵魂深处的千万遍呼唤:我的爱人!我的身体虽然残疾了,但我的心永远随你飞翔。

我不要死!我要活下去,是他让我拥有活下去的愿望。在这个充满爱的世界,有你就有我生存下去的光明和希望。我坚信你会永远牵着我的手,同舟共济,共度一生。

术后的恢复是暂短的。但术后的心理恢复是漫长的。

数日来,肉体上的痛苦和心理上的折磨使我痛不欲生,一触即发的情绪汹涌澎湃犹如一头咆哮的猛狮。我的脑海时而一片空白麻木,时而狂燥不安,听不进任何人的劝解和安慰。

伫立在床旁的大妹小妹心情十分的沉重,满脸愁云,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才能化解我心中的症结。

我望着两个手足之情的同胞妹妹,什么都不想说,苍白的脸颊上流出几滴晶莹的泪珠,大妹的眼睛明显的浮肿,显然背着我流了很多的眼泪。尽管当着我的面强装冷静,但我深知她心里承受的痛苦不比我的轻。面对我的遭遇她心如刀绞,血浓于水的姐妹情让她对我的痛苦感同身受。

“唉!咱们的家为什么有这么多的灾难!自从母亲去世后,我的心里就空荡荡的没有着落。现在你又出事,好像把我的五脏六腑都挖空了。为什么我们的家总是阴云密布不见晴天,这人间的灾难都集中在我们的家了。”大妹对苍天的不公,一声声宣泄着内心的忧愁和愤怒。

小妹忙拉了拉她的衣襟,提示现在身处病房,禁止大声喧哗。

大妹又接了话茬。“现在什么都不说了,有卖补药毒药就是没有卖

后悔药的。

谁能未卜先知。世上有什么样的先进技术能测量出人的命运,要知道那一天要出事,我无论如何也避免了这场灾难。”

接下来的沉默,谁也无法预料到这该死的车祸,谁也不愿意面对残酷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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