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倒猢狲散,伯嚭在朝中的势力更加稳固,一些朝臣也纷纷向他示好靠拢,吴国没有了伍子胥这个尽忠直言的大夫,朝中歪风渐长,除去他,既为范蠡与西施报了仇,也是她们此来吴宫的计划之一。至于坚持效忠于他的人,则被囚禁于牢中,等着发配或是处决。
秋风渐起的夜晚,施宛仍旧如平日一般,看着夫差与西施在阁楼之上高烧的烛火熄灭,她也就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闭眼没多久,迷迷糊糊之中她似是听到了剑声和临死之前的呼喊之声,从睡梦中乍醒,始觉这一切并不是做梦,窗外打斗的声音夹杂着萧瑟的秋风送到,一片肃杀之气。
“保护大王。”外面侍卫的声音此起彼伏,伴随着“铛铛”的剑声不绝于耳,看来这个刺客的本事真的不错,剑及便身首异处,增援的侍卫有增无减,刺客的武艺应是相当厉害。
静静地披上外衣,缩于房间的角落之中,施宛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去自找麻烦,可是麻烦送到,她却也不得不接受,剑击之声渐歇,本以为刺客早已走远,施宛的心头也总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眼看着从门缝之中透入的月华照射下,门口有人影闪动,她的心也随之提到了嗓子眼上,刚想静悄悄地爬到衣柜里面藏着,只听到身后一个男子呼喝道:“这里还有其他人的呼吸声,杀了她。”
这句话绝对不是对她所说,既是如此,那刺客还不只一人。施宛瑟缩着双腿,不知该如何应对,看来今日,只得命丧于此了。
“好。”
清脆的女声响起,施宛不禁有了一丝喜意,连忙转回头去,黑暗之中也不见来人的样子,她问道:“你是阿青?”
“你……”悦耳的女声迟疑了一阵,喜道,“是宛儿姐姐。”
“是。”施宛喜道,“你怎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来救寒仞大哥的……”
“去那边看看。”外面兵丁的声音响起,屋里的三人都有所警觉,不多会儿,便有守卫相询,道,“郑姑娘可安好,今日宫中有刺客来到,没有打扰到郑姑娘吧。”
“没有。”施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还带点睡意惺忪的感觉。
感受着自己“扑扑”跳动的心律,外面的守卫总算稀稀疏疏地散去,施宛在里间点上了油灯,静夜之中,屋里有了光亮。
乍一看阿青相扶之人,施宛心下不禁一愣,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道:“是你?”
“你们认识?”阿青一脸的疑惑,再一看面前所谓的宛儿姐姐,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他不就是当日长江之中行刺我们的人?”施宛问道,当日的一眼对视,施宛这辈子怕且都不会忘记此人,眼前面目冷峻的少年,那戏谑顽皮的双眼,正是长江之上要至她于死地之人。
“你根本就是越国进贡的美人,怎会与阿青相识?”浑身是伤的寒仞也询问道。
“你到底是谁?”阿青挺剑而出,直直地对上了施宛的心口。
“老白死得很可怜,白爷爷就是你师父。”施宛也没有慌张,她知道阿青不是一个随便残杀人命的冷血之人。
思量了一阵,阿青放下了手中利剑,扶着寒仞坐下,道:“当日我追查杀范夫人的凶手,一直追踪到了长江对岸,和凶手几番交手,我们的剑术都是不相伯仲。”
“这个凶手就是寒仞,而你们,也在追逐之中产生了感情。他受命于伍子胥,而此番伍子胥毙命,你便夜闯禁宫前来相救?”
“对。”阿青点头,道,“长江之上,寒仞行刺,也是因为伍子胥的命令,他也是身不由己。”
看着她面带愧疚,又想维护情郎的模样,施宛微笑道:“知道了,我也没有怪他。”
“可是多年不见,姐姐怎会成了此般模样?”阿青睁着大大的眼眸,定睛打量了施宛良久,惊叹道,“姐姐长得真如天仙一般,这莫不是易容之术,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你。”
“两个都是真的。”施宛俏皮一笑,打量了一下寒仞,笑道,“这般俊美的男子,倒与阿青十分相称呢。”
阿青脸带羞涩地低下了头。
寒仞脸现苦涩地道:“只怕这守卫森严的皇宫,我们很难逃得出去。”
“阿青待我如姐妹,这些我自会帮你们筹谋的。”
“恕我冒昧说一句,郑姑娘一进宫中便已失宠,自己的自由,怕是都成问题吧。”
“我自有出去的办法,只要你们不怕委屈就行了。如今风声正紧,你们就在此多呆些时日,等到外面守卫没那么森严的时候,我就送你们出去。”
看施宛说得笃定,阿青与寒仞二人也就没有再详加询问。阿青问道:“与你一起被送入宫中的施美人,她与范蠡,是不是一对呀?”
刚想调侃她一番,却看到寒仞那略带妒火的眼睛,原来,他什么都了然于心,怕只是阿青还懵然不知吧,顺便喂他一颗定心丸,施宛笑道:“范蠡与谁人一对,我可不知道了,他又不是我的心上人,我何必要去关心他的私事呢?”
“这倒也是。”阿青甜甜地笑道,“范蠡又不是阿青的心上人,作为一个朋友,只要他觉得幸福就好。”
寒仞那木无表情的脸上虽然没有任何喜色,可是眼里的宽心,施宛又怎会看不出来呢,作为伍子胥手下的杀手,他早已习惯了没有任何感情,阿青能够闯入他的内心,想必这其中定是有一些不为人知的过去吧。念及此,施宛的心里不禁闪现了姒忱的身影,与寒仞般同样孤独的一个人,她的闯入,却只是瞬间便即消逝。
阿青与寒仞二人在馆娃宫中呆了几日,刺客风云也渐渐地消散开去,毕竟寒仞对于宫中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只是可怜了死伤无数的侍卫宫娥们。月末的夜间,施宛便带着两人从冷宫后的墙洞之中钻了出去,他们千恩万谢地与她道了别后,便开始了他们仗剑江湖,浪迹天涯的日子。
看着携手佩剑的一对身影消失于宫墙的尽头,施宛的嘴角也挂上了一丝笑意,有情人能够终成眷属,自由自在,傲剑江湖,这样的日子有些人怕是一生难求,她是应当为他俩感到庆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