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算要挟我?”范蠡一番看似平静的说话,让施宛心下不禁凛然,就连语气,都带着些微的颤抖。不过,他所说又句句在理,勾践当日枫林谷中的神色,她至今记忆犹新,每当午夜梦回之时,都是心有余悸。
心下的惊慌,范蠡又怎会看不出来,淡淡一笑,他道:“宛儿可能会是将来的王后,少伯又怎敢要挟。”
和缓下来的语气,却没有让施宛觉得轻松,冷冷地丢下一句:“既然明日要启程上京,范大夫还是早些休息吧。”她便回到了另一个隔间,在满怀心事中不知何时睡去。
第二日暖暖的日光高照的时候,施宛坐上了范蠡雇来的马车,他在前面策马,她在里面静坐,因为昨晚的对话,他俩一直无语,随着车轮“吱吱”的响声,马车向北行进,掀开车帘,回首遥望,苎萝村在崇山峻岭之中若隐若现,就如梦幻,而她,对于茫茫前路,也是恍惚不已。
“范大哥,等等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从后面响起,施宛不禁探头出去,后面一路小跑而来的,不是别人,正正就是西施,没有了昨日里的迷茫,她眼中的是异常的坚定。
随着马被勒止,车轮也停下了响动,跟着前面的范蠡一起下了马车,只见西施气喘吁吁地小跑着来到近前,额间香汗淋漓,真是我见犹怜。
“施姑娘,未知有何事情?”范蠡面带笑容地询问道。
“范大哥昨日说,前来苎萝村是为了寻找绝色美人献与吴王的,不知夷光这副姿容,可不可以入选?”
“这……”范蠡眉头紧皱,施宛看在眼里,不禁心下疑惑,难道他也会有一丝善心?
“夷光。”施宛上前道,“你还是回去吧,苎萝村与世无争的日子,不是很悠然自在么,那里……不适合你。”
这一番好言相劝,西施却并没有领情,连眼角都不看施宛一眼,她笑得娇媚无比地看着范蠡,眨巴着眼睛,似是在询问。
“郑姑娘说得对,施姑娘还是请回吧。”思量了一番的范蠡,最终回绝了西施。
“夷光哪里不如她了,你说。”西施指着施宛,一副撒娇的表情,道,“你就让我去,好吗,求求你了。”
绝色美人的撒娇攻势,这世上能够抵挡得了的,怕且也只有范蠡这种心有所属之人了,丝毫不为所动,就连施宛,都不得不给他写个“服”字。
西施的脾气,施宛自小便知,本以为昨夜的谈话她会知难而退,现下这般,怕是她心里打定了主意,今生非范蠡不嫁了,只得劝范蠡道:“范大哥,就让她先跟着,一路上,我会劝她的了,到得她几时改变主意,我们再另行叫人送她回来。”
范蠡略微思量了一阵,最终接受了她的建议,西施笑得天真烂漫,欢天喜地地上了马车,可是当马车起行,她与施宛共处其间之时,脸上笑容立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冷然,眼角一阵凉意闪过,她冷哼道:“就算范大哥的心里有了你,我也会把他抢过来,你能为他做的,我施夷光也照样可以,你擦亮眼睛看清楚了,看看我们究竟鹿死谁手。”
之后,两人再无言语。西施这般强装坚强,自小便与她一起长大的施宛又怎会看不出来呢,只因一个范蠡,一夜之间她便从一个永远都不愿长大的小女孩,变成了开始有独立思想,做自己想做之事的少女,施宛也不得不佩服爱情的魔力,只是,与夫人夫妻情重的范蠡又能否给得了西施承诺,这尚且未知,怕只怕到头来,美人深恩,只是虚幻。
日间赶路,夜晚休息,在范蠡面前,西施与施宛感情要好,可是到得两人独处,就是想要与她说上句话,都根本不可能,更遑论相劝于她了。西施如此,为的又是哪般,想来又是,她这小女儿姿态,爱情便是她的天地,她的一切,为了它,她会不惜一切代价。
几天路程,便到了会稽城外,本想进城再与范蠡详谈关于西施的事,却没想到心急如焚,想要一睹绝世美人风采的勾践早已在城外恭候。随着马车停下,施宛掀帘张望,看到勾践之时,悔意阵阵袭来,如此,西施怕是跑不了了,而她,竟也懵然不知地依旧挂着甜甜笑意,想要在范蠡面前再为自己加分。
下得车来,勾践笑眯眯地上前相迎,两位佳人齐齐伏身叩拜,只听范蠡介绍道:“大王,此乃诸暨苎萝山下浣纱双姝,西施,郑旦。”
两位国色天香的佳人入住越宫,自然惹来纷纷议论,就连街头巷尾,都在谈论着这两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宫廷之内,更不在话下,躲于宁华轩外观望的宫人时时两两,不曾停歇。已届初春,冰雪消融,万物复苏,这深宫内院之中,已然有了春的气象,偶尔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传来,好不融洽。
“两位姑娘,快出来练习了,今日练跳舞。”屋外破锣般的声音响起,施宛就知道又是宫妇樊妈妈来了。
急急地放下手中碗筷,樊妈妈可一会都等不得,如若不然,又得藤条加身了。匆匆整理着着装,两位绝色美人已然立到了庭院之中,一阵热身练习,舞袖飘飘,缎带飞扬,立于身边伺候的宫人们都不是口中啧啧,只是怯于樊妈妈的气势,衣袂飘摇的院子里却是寂然无声。
“啪”地一声,重重地打到施宛身上,连忙伸手去揉,樊妈妈怒吼的声音接踵而至,道:“你啊,真是烂泥扶不上壁,这条腰这么硬,根本就不是练跳舞的材料。”说着,看向西施道,“你看看人家夷光,一起学的,人家现在的舞技真是已臻化境了,柔弱无骨,姿态万千,你呢,就连最基本的动作都学不会。”西施那飞扬的眉角一阵嘲笑之色,看在施宛的眼里,又是一阵憋屈。
喘了口气,看到施宛一副委屈的脸容,樊妈妈也不忍再多加指责,道:“你嘛,本就适合练剑舞,可是吴王偏偏不好这个,看来,连老天都不帮你哪。”
正骂得起劲,一声“大王驾到”,樊妈妈也不得不停下了喝声,与两位美人及随侍的宫娥,纷纷来到宁华轩外,迎接圣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