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马车行驶至庄明月从前居住的破旧院落,里面的情景和当初被劫时相差无几,被翻乱打坏的东西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物件上都布满灰尘,虽没有人来过的迹象,但此处是不能多停留了,庄明月只进屋拿了些东西回来,一行人又赶车去别处找落脚地。
临溪镇本就不大,镇上的人多半互相认识,外来人很容易吸引住他们的目光,顾小满驾着车才没走多远,就听见道路旁边一个衣衫破旧的大汉在喊:“啊!是那天在赌庄的傻子!”
本来目不斜视地顾小满不由得看过去,却发现那人很有点面熟,原来竟是她赌钱被偷掉金子时也在场的其中一人,之所以有印象是因为当时这名大汉还曾出声嘲讽过她。
顾小满嗖地一拉马缰,停住了步子,随即大声回道:“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
马车的紧急刹车令车内的人东倒西歪,而后车帘撩开,箜花荣探出头,“小满你又怎么了,这一路都不消停。”
“你出来的正好,看到那个人没有?快给我揍他。”顾小满指着对方的鼻子愤愤道。
箜花荣把手背贴到顾小满额头上,“你没发烧吧,人家招你惹你了,别闹这么大动静,还嫌不够惹眼呢?”
两旁店铺的店家都纷纷看过来,顾小满被这些目光注视地泄了气,他们这可是逃难来的,可不能再跟人起冲突。于是顾小满忍了又忍,被蒙了纱巾探出头来的庄明月一把拉入车内,她则坐到车门前继续驾车走。
庄明月虽不想惊动太多人,但若要找个藏身处,等她把事情办完,恐怕还不得不依靠这里的人民。她心生一计,调转马头朝原先自己居住的狗尾巴巷子里去。
“咦怎么转弯了?”车内的顾小满问道。
“我们回去,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庄明月道。
马车回到废弃的院落外,庄明月跳下马车,而后箜花荣也钻了出来,顾小满扶着红棉慢慢走,红棉手里则紧紧抱着庄离。
庄明月却并没往自家门里进,反而去了另一边,对门的张婶子院外,敲了几下门,门开后,出来一个圆脸的老妇人,衣着朴素,看起来也很老实,正是张婶子。
以前做邻居的时候,庄明月就知道张婶子家只有她一人住,前年死了丈夫,儿子充军后再没有回来,女儿也嫁到远处去了,但张婶子为人好客随和,平日里也时常送些自己种的蔬果来给她,而她则义务帮她治病,两人礼尚往来,关系也不错。
若能在她家借宿一阵,那就最好不过了。
张婶子狐疑地看着面前的几人,粗壮的胳膊把着门,眼神很有些警惕地打量人。
“你们是?”
庄明月拉下面纱的一侧,露出半张脸来,笑道:“张婶子!”
张婶子定睛一看,顿时也笑开了花,“这不是庄大夫吗?哎呦,我还以为你……”
“嘘,我今日来是有事想请你帮忙,进去说话可好?”庄明月压低了声音。
“好好,快进来。”张婶子敞开门招呼他们进去。
一行人各找各位在屋里落了座,张婶子忙活着端茶倒水,被庄明月拉住,让她一同坐下。
“庄大夫,这些天可真是急死我了,你到底去哪里了哟?我看你家院里有血迹,还以为你们……真是老天保佑哟,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张婶子安抚地拍着庄明月的手道。
庄明月回以一笑,给她介绍起身边的人来,“这是小满,这位是箜公子,那日还是多亏他们救了我。”被点到名的顾小满摇着手冲她打招呼,箜花荣也倾身回了一礼。
“那就是自己人了。”张婶子点头笑,眼睛转到红棉处,又起身走过去摸了摸庄离的头,“小郎君还是这么贪睡,咦,红棉脸色怎么这么差,看着好像病了?”
红棉勉强笑笑,“谢张婶子关心了,我还好。”
“红棉跟着我确实吃了不少苦头。”庄明月叹道,“张婶子,这次我回来,是为了刘稳婆的事,想在你这里借住几日,你看方不方便?”
“这是哪儿的话,你们爱住多久都没问题啊!”
顾小满原以为还要说一大车话,但张婶子听了就一口答应,把她想解释几句的心情又憋了回去。
由于住房紧缺,本定是庄明月和红棉挤一间,箜花荣和顾小满一间……但在顾小满的强烈要求下,她终于得偿所愿——箜花荣抱着被子去张婶子屋里打地铺了。
“你一个小侍卫就该给主子让床位,反正我不跟你住一间,我也不走,那就只有你走了。”顾小满欢送箜花荣离去的背影哈哈大笑道。
一伙人相安无事地过了一日,次日天亮,顾小满去院子里梳洗,就看到精神抖擞的箜花荣正在水井边上做运动,令她吃了一惊,不是应该看到他顶着俩熊猫眼抱怨的模样么?难道……连张婶子那一型的他也喜欢?
厨房里,张婶子端着一大锅刚煮好的粥走出来,迎面看见庄明月上前来帮忙,张婶子赶紧躲开去笑道:“庄大夫,哪敢劳烦你,快去坐着,我来就好。”
他们时刻都有危险,而收留他们的张婶子无异于给自己找了颗定时炸弹,很可能受到牵连,庄明月对她颇有些抱歉。其实她只需要按照小满说的,给刘稳婆雇一个代替她去扫墓的人,再找个可靠的人看着那雇工,每月一结账,如此即可。张婶子无疑是可靠之人,但她又要雇佣谁?这个得好好想想,并且,她必须在走前亲自去祭扫一次,算时间,他们至少要在这儿留个三五天,此时她只希望那些杀手不要这么快找来。
饭桌上,张婶子听庄明月说起要找人帮她照顾刘稳婆的墓时,便高兴地推荐了她在临溪镇的一门远房亲戚,按辈分是她侄子,而她也顺理成章成了监督人。既然是张婶子的意思,庄明月也就同意了,只说要亲自见他一面,再谈些细节,张婶子便说马上就去带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