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你想说的是什么?”
庄明月帮红棉拢好衣衫,扶着她坐起来靠在软垫上,看着她叹了口气,又起身去倒茶水,慢慢喂她喝。
“我大致也听那位小满兄弟说了,那箜公子品性不怎么样,防也该防着点,但他能将你平安护送来,也实属难得的,你可别忘了谢谢人家,总归是欠了一份恩情的。”
“是,姑娘。”红棉担忧地握住庄明月递茶的手,“小少爷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吗?这都过去一天了,真让人担心。姑娘,我看咱们明日也一道去找吧?这样干坐着等,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是好……呸呸呸,看我这贱嘴,说的什么话!小少爷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儿的,只是我看姑娘眼睛都哭肿了,怕是也坐立不安吧?”
“还是你了解我,我又何尝不想亲自去找呢?别说我们不知道离儿要被带去哪儿,即便知道了,也只是没头苍蝇一样乱撞,根本不得要领,又何谈救人回来?我们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等了,但愿四弟能一切顺利。”庄明月虽忧心,却头脑清醒着,不忘分析厉害。
“四公子一向说什么应什么,那时候他随口说那些咒人的话,还真都叫他说准了,以前神啊鬼的那些我都是不信的,但他也实在太吓人了。这回若是他真能平安救回小少爷,管他是人是鬼,我都再不会在背地里说他坏话了!”
庄明月笑了笑,“一定会没事儿的。”
如今红棉已平安归来,白耻那头没消息,或许也是好消息,她总不愿听到“已找到离儿的尸首”这样的话。
庄明月心里是气的,她明明都已经躲得远远的,也表明不会回去争宠的决心,那位公山大小姐为何还要如此死缠烂打?偏不给他们活路?还当真以为她是好捏的软柿子?这次若离儿没事便罢了,若他有个三长两短,她绝不会放过欺辱他们的那群人!
一马一车踽踽行在狭长的官道上,抵达凉州城门时,城墙上值夜的兵士见了马车前头两只灯笼上大大的“梁”字,立时打开城门迎人进去,就连随后跟着的白耻都没敢拦。
顺利入城,白耻便向车里的小姐道谢,打算离开,可车帘撩开,小姐探出头来,娇羞无限地看了他一眼,又摘下腰间的织锦荷包递给身边的妈妈去送,道“相识一场也是有缘,若公子有需要,可以来梁府找我,这是信物,还请收下。”
白耻犹豫了半饷,那老妈妈已把荷包硬塞进他手里,“收下吧,这可是我家小姐的一片心意。”
他无意于此,但也不想过多纠缠,便随手揣进怀中,“多谢。”简单二字就转身走了。
白耻潜入凉州府署已是次日卯时,这时辰,那俩刺客多半已死了。他飞檐走壁穿过一栋栋屋舍,随着一片混乱的尖叫声找到了事发地。屋里屋外人都不少,还有陆续闻声而来的,想不被人察觉潜进是不可能的,只有暂时按兵不动。
“梁大人到!”一名衙役扯着嗓子吼过一声后,那些下人们纷纷自动散开一条通路,路尽头,身着靛青色官服、神情严肃、两撇胡子的梁大人正在走近。
有婴儿的啼哭声从屋中传来,一个靠门站着的老妈妈如梦初醒,回头抱了孩子又飞快跑出来,交给吹胡子瞪眼的梁大人。
“大人,那两位京里来的差爷都没气儿了。”跟随而至的衙役进门查看了一番出来禀报道。
“拖出去埋了。”梁大人吩咐道:“衙门里发生了命案,死的还是京官儿,这要是传出去,你们一个一个可都脱不了干系,都把嘴闭紧些,说是来投靠我的亲戚,得了重病才没了,明白吗?”
“明白!”
整齐划一的回应声,而后院外传来一道急促的叫唤声,一个小厮大喘气地跑进来,跪在梁大人脚边道:“老爷,小姐已经到府了,正急着找您呢,说是有重要的事儿要和您商量。”
“我知道了。你们赶紧把尸体处理了,我一会再过来看,要是出了什么幺蛾子,可有你们好受的。”梁大人把哭闹不休的婴儿随手交给个小丫鬟,又招呼那小厮一道回去。
白耻匍匐在屋顶上静观其变,大小官员们这样的作派他已经习惯了,不用想也知道结果,死了就不了了之了。只是照这样看来,这梁大人并不像同流合污之人了,收留这二人,多半是看在他们有大内腰牌的份上,不能得罪而已。而杀手的隐秘性不容侵犯,派出杀手的京官即便想查,也无从查起。
梁大人走后,尸体被几个衙役抬走赶去埋,惊魂未定的众人也各自散去,只有抱着庄离的小丫鬟不知所措地傻站在原地。梁大人什么也没说就走了,没主见的小丫鬟苦恼该怎么处置这孩子,她抱着孩子去问老妈妈,老妈妈却只管撇清,连连甩手走人,乐得不是自个儿遭罪。
院里顿时空荡荡的,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于是白耻从屋顶上飞下来,照着兀自纠结的小丫鬟后脑勺就是一劈,帮忙解决了她的难题,接手庄离后又原路退走了。
小小的肉团安分地躺在白耻怀里,像是知道自己被解救了,不哭不闹,反而眨巴着眼睛看他,时而咧嘴一笑。
白耻也不由得笑了笑,这小家伙,还蛮通人情的。再想到他是庄明月和大哥的骨肉,他又笑不出来,脸色顿时垮下去,说到底,这孩子是背叛的产物。庄明月因为害怕而疏远,可大哥白礼又何尝不是在他背后捅刀子?亲近之人的背叛才更让他心寒。
小肉团嘴巴一张一合,发出断续的声音表达不满,拉回白耻的思绪,他才惊觉用力过猛,忙放松了手力。
“小侄子,大哥要是知道还有个你,定会马不停蹄地飞来和你们团聚。”
即使带着病。白耻默默补充一句,白礼对庄明月的感情,他看在眼里,感受在心,比谁都更清楚他对她用情至深。也正是因此,他无法负气离家眼不见为净,也无法冷眼旁观他们天涯海角永不相见,说是一时意气才来寻她,又何尝不是必然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