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他所料,那伙人走得是平安道。这样一来,他们的行踪就能确定了,且看来并没走远,白耻加快速度朝凉州城方向赶去。
天色渐暗,同在官道上赶路的马车亮起了灯笼,白耻借着微弱的光线疾驰奔走,赶在天黑透之前,抵达了凉州城。他牵着马缓步在街头走着,街道上只有三五个急匆匆赶路的,两旁的店铺也全都关门。从这里去京城需要十天半个月,他们在路上肯定要吃饭睡觉,客栈茶寮都不能放过搜索。
凉州城是主城,比镇子要繁华许多,客栈茶楼比比皆是,白耻本着宁可错杀不能放过原则,挨个去打听了一遍,却没人见过带着婴儿的两个人。难道他们没住下,反而直接上路了?白耻又去还未关门的茶楼酒肆问了一遍,也说没见过。这就不对了,像这样怪异的一行人,想不引起人注意是很难的,除非他们会隐身,否则不管怎样伪装,只要庄离一哭闹,就会成为众人的焦点了。
白耻从最后一家茶楼里出来,抬头看了看黑无一丝光亮的夜空。他想不通,这些人分明上了平安道,进了凉州城,居然就这么不见了,一点线索也没留下,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马驾着的车四角上挂着拇指大的铜铃,声声清脆,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显得异常清晰。
白耻的视线被吸引过去,马车?对了,他怎么没想到,若是他们雇了辆马车,通通躲进车里,就没人能看见了,即便有人听见孩子的哭声,也造不成多大影响。
如果他们真是驾马车离开,他只要问问守城兵士就可知道。
白耻于是来到出城门口,却见两名兵士,正要关城门,便上前拦住。
“二位且慢,请问今日这凉州城可有马车从这道门出去?那车上是带了婴孩的。”
两兵士一个高瘦,一个矮胖,纷纷对他妨碍公务表示不满,“你是什么人?去去去,别挡路,耽误了关城门时间,小心刺史大人治你罪!”
白耻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身份,何况目前情况紧急,若找上凉州城刺史,这事儿又复杂了,还得耽搁时间。凭他的武功也不是制服不了这二人,只是动武依旧不是好办法。
“有没有?”白耻板着脸不是很情愿地塞了点贿赂过去,他不得不承认,用钱是最安全有效的法子。
矮胖的兵士笑着凑过来,哈着气擦了擦银子,道:“你还算挺识相的嘛,那军爷就告诉你,这马车每天进进出出的多的很,至于那里头坐的是男是女是老还是少,咱们可就管不着咯!”
白耻握住拳头紧了又松,又从怀里摸出小块碎银子,“我要找两个带着襁褓上路的男子,只要你们提供的线索有用,这个也归你们。”
瘦高的兵士挤过来,推开同伴道:“我知道我知道,我见着了,两个男的,带着一个小婴孩,那娃娃在马车里哭得哟,我还让他们下来检查了检查,然后才放走的。”
“当真?”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嘛!”
他们动作果然够快的,白耻也不耽搁,丢下银子,立刻骑马冲出了城。
城门终于关上了,矮胖兵和瘦高兵揣好各自的银子,笑得奸诈。
“最近的傻子真多,说什么信什么,倒便宜了咱哥俩!”
“走,喝酒去!”
浓得散不开夜色中,白耻不得不放慢速度,可心里又着急。眼见面前几盏幽黄的灯光逐渐靠近,他喝停了马,缓缓朝接近的马车走去,挡在路中,马车便停了下来。
“怎么停下了?”车里有惊慌的女声询问。驾车的车夫还没出声,却看见拦路者突然一头栽下马背,蜷缩抱着头躺在地上,车夫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查看。
牙黄色绒毛地毯上,鲜红的液体似琼浆玉液,圆润光泽,两具男子尸体仰面躺着,脖颈上的伤干脆利落,一刀毙命。珠帘内哇哇大哭的婴儿,刻有“凉州府署”四个大字的牌匾……
定格的画面在白耻脑海里盘旋出现,令他头痛欲裂,他的思维却是清晰的,那两名男子该是他要找的人不错,而这马车中人,定能带他去事发地点。
“富贵叔,出什么事了?”车帘撩起半边,露出一张妆容精致的少女面孔。
被唤作富贵的车夫道:“小姐,有人昏倒在路上了,挡着了咱们的车,您看这怎么办好?要不要把他带回去救治?”
少女在同行妈妈的搀扶下,下了车,走近前来打量了一番,又退回去几步,道:“先扶他起来,看看他伤在哪儿了。”
车夫富贵于是搀着白耻坐起来,自然检查不出伤,只是他满头是汗,好像很痛苦。
“多谢姑娘相助,我无大碍,只需休息片刻即可。”白耻嘴唇发白,神色冷静地看向少女,这一对视,令少女不由得红了脸垂下头去。
“公子逞强什么,我家小姐最是心善,你这样的体力可是赶不了路的,不如先随咱们回去?您说是不是,小姐?”少女身边的妈妈开口劝道。她服侍了小姐这么多年,要还看不出小姐对这位白衣公子有好感,就白当这贴身妈妈了。
少女看了白耻一眼,嘴角溢出笑容,侧过头去轻轻“嗯”了一声。
“这……”白耻显得有些犹豫。即便他们不带他,他也能自己找去,他的目的只是救回庄离,实在没必要再搀和进凶案里去。更何况,他不习惯受人恩惠。
待缓了缓,白耻恢复如常站起来,牵了马到一旁去,笑了笑道:“不必了,多谢姑娘美意,在下也不打扰了,各位请便。”说完,他翻身上马,调转马头,正要朝凉州城返回。
“公子请等等!”少女清脆的嗓音在身后响起,白耻转头,听她问道:“公子要回凉州城?”
“不错。”
“这个时辰,城门已关,公子要怎么进去?”少女停顿片刻,从腰间摸出一块古铜令牌给他看,“不如我送公子一程?”
这少女是凉州府署的人,有通行令牌也不奇怪。对方既然亮出身份,坚持要帮忙,他也不好过度推辞。
“那就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