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同英问谢芸丽:“是这样的吉普车吗?”
谢芸丽说:“像这个式样的。”
左同英说:“即使是这辆吉普车撞的杨爽,因这辆吉普车下滑时撞在了树上,前面有损毁;再一个时间也久了,现在已不可能找出有价值的东西了。目前只能是以车找人了,我纳闷的是,假设这辆车就是肇事车,为什么事过一个多星期了,才把车这样处理掉。”
李悦说:“如果这辆车是偷的,那查起来可就难了……”
正说话间,张主任领着一个衣着邋遢,面容灰暗的六十余岁男子走了过来。
张主任说:“老羊倌我给你们领来了。”
左同英和李悦迎了过去,左同英递给老羊倌一支烟,老羊倌把烟叼在嘴里,左同英又拿出打火机把烟点燃问:“大叔您贵姓?”
老羊倌说:“我姓杨,也整天放羊,别人都管我叫老羊倌。”
“您把昨天上午发现江堤下那辆吉普车的经过,跟我们说说好吗?”左同英从兜里掏出笔和本说。
“昨天上午,也就这时候,我吃完早饭外出放羊,有几只羊沿着江堤走,我怕羊滑到堤下去,我就到江堤边用鞭子往道上赶羊。在我赶羊的过程中往江堤下不经意地一瞅,见江堤下有辆吉普车撞在了树上,那时可能刚撞不长时间,树还有点晃。”
“那您当时看见什么人了吗?”
“看见了,在我前面有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往201国道方向走,我在江堤边往道上赶羊,羊叫唤着往前蹿,那小伙子还回头瞅了一眼。”
“那小伙子穿的什么衣服?有多高?长什么样?”
老羊倌猛吸两口烟寻思着说:“穿的好像是红不拉叽的夹克衫,个儿跟你差不多高,长的什么样我可说不准。”
左同英从笔记本中把全勇和谭为君的照片抽了出来,他把照片在老羊倌的面前展开说:“你看那小伙子是不是这照片里的人。”
老羊倌低下头,仔细地看了会儿两张照片,指着全勇的那张说:“你还别说,我看这小子有点像。”
“你能肯定吗?”左同英激动地说。
“我可不敢肯定,我就看了两眼那小伙子,一次是他回头时我看着了;后一次是我赶着羊在201国道旁边的小道拐弯时,那小伙子还往前面201国道上走,我看了眼那小伙子的侧面。”老羊倌指着201国道方向比画着说。
老羊倌说的话不无道理,左同英没再说什么。
左同英不再犹豫,他走到一边,掏出手机,拨通了李文彬办公室的电话说:“李支队,我是左同英,有件事跟你请示一下。”
“你说吧。”
“现在我们在放牛沟村发现一辆被人遗弃的白色现代吉普车,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这辆白色吉普车与撞杨爽的那辆车很接近,经目击者通过照片辨认,弃车的人很像咱们开始所怀疑的卢春江周围的人,也就是翔宇山庄的人。李支队,你看这案件能不能接手再搞下去。”
“这……”李文彬在电话里沉吟片刻说,“左同英,既然局领导已经表态不让查翔宇山庄,那咱们直接插手也不妥。这样,你先把情况跟交警事故大队的人说一下,事故大队在处理这件事故中,如果觉得这起事故是刑事案件,就会移交给我们,那时我会顺水推舟再指派你去搞。”
“那好,我明白了李支队,就按你说的办。”说罢,左同英关了手棚。
4
谢芸丽下班一到杨爽的家里,见杨父正给杨爽翻身做着摩,她就过去帮忙。杨父摆了下手说:“芸丽,不用你帮忙,我自己做可以。”
“那怎么行,护理杨爽这样的病人,一个人是忙活不过来的。”谢芸丽按着杨爽的胳膊说。
杨父说:“芸丽呀,杨爽受伤有段日子了,我知道,他现在能状况就是植物人。我问了不少的大夫,大夫说,像杨爽的这种情况,苏醒过来的可能性很小。芸丽呀,我说的意思是,你每天都来陪杨爽,时间长了,是耗费不起时间和精力的,你还有个人的事情,你母亲的身体也不好,所以照顾杨爽的事,就不用过多麻烦你了,有我在就行了。我现在就一个人也没什么事,杨爽的女儿被她妈妈接走了。”
谢芸丽说:“杨叔,杨爽是能好起来的,杨爽好起来的前提是在明白护理知识基础上,对他悉心的照料。最近我查阅了不少关于护理植物人方面的资料,我了解杨爽,再加上我掌握的护理知识,我有信心能让杨爽苏醒,重新站立起来。只要杨爽能够重新站立起来,无论我怎样付出都是值得的。”
杨父感动地说:“那多谢你了芸丽,杨爽有你相伴,是他前生修来的福分啊!”
给杨爽按完摩,杨父把稀饭端了进来。
谢芸丽说:“杨叔,你回屋歇着去吧,饭有我来喂。”
杨父说:“你还没有吃饭吧,到厨房吃点吧。”
谢芸丽说:“我下班时,在单位食堂吃过饭了。”
“啊,你吃过了。”杨父说着,走出了杨爽的房间。
谢芸丽坐到杨爽的跟前,摩挲着杨爽的手说:“杨爽啊,你被害的案子已有了眉目,今天警察在郊区放牛沟发现了一辆抛弃的吉普车,并且了解到了抛车的人,这辆吉普车很像是撞你的车。警察已把车拖走,以便接着调查。”
谢芸丽拿起饭碗,用勺给杨爽轻缓地喂着饭说:“杨爽啊,你什么时候醒过来就好了!”
谢芸丽给杨爽喂完饭,她在桌上拿起杨爽的一本El记仔细地看了起来。杨爽有记日记的习惯,他已写下了几本厚厚的日记,谢芸丽在陪伴杨爽的过程中,很多的时间是看杨爽日记度过的。
1999年6月7日,晴
今天天气很晴,可我的心却晴不起来。
一清早,妻子梅就跟我吵了一架。她说晚间要参加单位同事的一个生日宴会,她打开柜门找了半天衣服,没能找到合适的。她说:“这辈子找你这个穷鬼算是倒了霉,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她跟我说完这些,又管我要钱,我说昨晚给了你100元钱随礼,还要什么钱。她说得随200元钱的礼。我说咱钱紧张就少随点吧。她不干,让我朝父母要钱。我母亲病重在床,需钱医治,她竞因随礼,管我父母要钱,难道她不考虑问题吗?父亲听到我俩的吵架,就敲开门,递进来100元钱。她接过钱,对我父亲连句话都没有,扭头就走了。
梅走后,我躺在床上,心情很沮丧。我目前的生活之所以这样,是梅从纺织厂下岗,我的工作也没有落实编制,开不出工资造成的。我每月只开少的可怜的一点补贴,当警察5年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实编制,能有正常的收入。梅是我的妻子,人都说夫妻之间相濡以沫,而梅又是怎么做的呢?
我听分局领导说看守所缺人,谁到看守所去,就给谁落实行政编制。日后,我要跟分局领导请示,我要到看守所去。
1999年7月2 日.阴
早晨4点,我和两个弟兄去抓一个杀人嫌疑人。这是个在逃人员,租住在一间平房里,我们破门而入,在他没有反应过来时,就给他戴上了手铐。在逃人员旁边睡个小男孩,那是他的儿子,小男孩能有十岁左右。当小男孩惊醒后,见我们带他父亲走,他冲上来,满脸仇恨地照着我的手腕咬了下来,我的手腕被咬得渗出了血。
小男孩跟着他父亲被带回了刑警大队,小男孩的父亲被送进看守所后,根据领导的指示,我跟小男孩住在外地的姑姑进行了联系。小男孩的姑姑答应说可以收养他,她说坐火车半夜到东河市,我说小男孩会在城西公安分局的门卫室等她。我领小男孩洗了澡,并给他买了些面包、香肠等吃的,让他安心在门卫室等他姑。
在我下班的时候,我见小男孩在门卫室的门口,捡起一个烟蒂点燃,大口地吸着。我望着小男孩已失去的童真的神情,不禁忧虑地想:他的人生该会是怎样的呢?
1999年8月9日,小雨我和梅的婚姻结束了。
在我俩没有离婚之前,梅已不在家住了。梅昨天给我打电话说,第二天约我到办事处办理离婚手续,她净身出户。我8点钟到的办事处,她已在那里等我,我俩很快办理完了离婚手续。
出了办事处的门,天空下起了浙沥的小雨,一辆本田轿车缓慢地开来,停在了门口。梅像平常那样,对我说了声“再见”,就上了本田车。
我望着本田车开走后,自己迎着雨信步地在大街上走着。不知怎么,我走进了一条小巷,我忽然感觉小巷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亲切,啊!这是我上学和在工厂上班时,与谢芸丽一同走过的小巷,小巷里除了一对情侣在旁边避雨拥抱外,就是我自己了。我看着那对情侣,不仅自问:我和谢芸丽为何没有过如此相拥?那种真挚、深沉的情感为何那样难以表达?这是否是上天对有情人的的磨砺?如果那样的话,我可否能与谢芸丽再续前缘?
小巷给我带来了温馨的回味,冲淡了我内心的伤感,我想着与谢芸丽的点点滴滴,嘴中脱口叫出了她的名字:“谢芸丽,你在哪儿!”……谢芸丽日记读到这儿,流着泪说:“杨爽啊!命运真是对我俩太不公了,你我再次相逢,你却变成了这样……”
谢芸丽困倦了,她闭了灯,坐在椅子上,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谢芸丽做了个梦,她梦见自己身着婚纱,依偎着杨爽走在红地毯上,两边参加婚宴的人给他俩报以热烈的掌声。她忽然觉得杨爽的手狠拽了自己一下……谢芸丽从梦中醒来,她见自己的右手正握着杨爽的左手,她意识到,刚才的梦境是杨爽在现实当中给自己拽醒,难道杨爽有了知觉,肢体可以活动了?
谢芸丽心中充满了惊喜,她拉开了窗帘,借着晨光观察着杨爽。她拉着杨爽的手,真切地感觉到了杨爽手的活动,她看杨爽的脸,她忽地见杨爽已睁开了眼睛。
谢芸丽靠近杨爽的跟前说:“杨爽,你醒了,你认得我吗?你能说话吗?”
杨爽眼睛没有移动,更没有言语。
杨爽虽然呆滞,但谢芸丽知道,杨爽的伤情已有了很大的好转。
谢芸丽走出门外,对在厨房做饭的杨父说:“杨叔,杨爽醒过来了。”
杨父兴冲冲地进屋,看着杨爽睁着的眼睛,流着泪说:“杨爽,你可醒过来了。”
5
事故大队的交警把堤坝底下的吉普车拖走后,一连多天都没有音讯。这天左同英有些按捺不住,给事故大队的丁大队长打了个电话。左同英拿着电话说:“丁大队,我是左同英,前段时间在放牛沟村,我跟你说的那件案件怎么样了?”
“这件案件我们认真查了,那辆白色吉普车是一家民营企业华丰食品公司的,在杨爽被撞前的两天就被人盗走了。”
“咱们检查了那辆吉普车,车还挺新,里边的设置都是原厂的,不像是撬盗的呀?”
“现在盗车不一定都是撬盗,用其他技术手段不也照样儿,别说是吉普车,就是几十万有防盗装置的好车,在不损坏的情况下被盗走的也不少。”
“问题是用技术手段盗车,盗车者大多不会去盗一辆旧的吉普车,盗辆好车什么价,盗这辆旧的吉普车又是什么价……”左同英说出了自己的推断,他又问丁大队长,“你们在找这个车主时,了没了解这个车主跟翔宇山庄的人有什么关系,也就是跟咱们怀疑的那个全勇有没有瓜葛。”
“这我还真没想到。”
“那全勇找到了吗?”
“没找着,我们去了两趟翔宇山庄,都没有找到全勇。翔宇山庄的人说全勇和朋友去南方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们又去了全勇家,全勇的父母说全勇自跟随翔宇山庄的老板卢春海后,就很少回过家。左同英,我看你们提供的情况没什么太大的价值,现在车的痕检也检验不出什么来,肇事的嫌疑人全勇在车祸发生前就去了南方,所以也难以证明全勇就是肇事者。”
“那照你这么说,这起案件就这么搁浅了?”
“从目前的情况看,这起案件想搞清楚希望不大。”
“你怎么就知道这起案件搞清楚的希望不大,你们搞案件是不是就走个过场,别人说的难道你都能相信?车是在肇事前丢的,人是在肇事前走的,怎么就这么巧?你是不是看卢春海是省人大代表,民营企业家,你怕搞不好,再招惹上麻烦?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如果你们觉得这起案件有疑点,从你们交警的角度讲又难以查清,你可以把案件移交给我们刑警,但绝不能这样不了了之啊。”左同英有些焦虑,他揣摩着丁大队长的心态说。
“左同英,你别急呀,全勇找不着我也没办法。”
“我能不急吗?被撞的是杨爽,撞人者是想害死杨爽,杨爽也是警察,都是哥们儿!咱们都是吃警察这碗饭的。你要是找不着全勇,这几天我帮你找。”左同英骂骂咧咧地说完,没等对方再说什么,就“啪”的一声把电话摞了。
6
高臣在给政治处的韩主任送机构改革的材料时,韩主任与高臣唠嗑,无意中说出看到左同英来找过陶志歆局长。高臣知道,杨爽的被害,是与卢春海有直接关系的;刑警支队查杨爽被害案的整个过程,包括左同英要执拗地把杨爽的被害案查出个结果,他也是明了的。他更清楚卢氏兄弟的安危连带着自己的安危,若左同英了解到杨寨被害案的新的证据,找陶志歆反映情况,那对自己是很不利的。高臣的心里不免紧张了起来。
高臣出了韩主任的办公室,就掏出手机给卢春海打电话,他让卢春海在翔宇山庄等他,他说有急事马上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