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士停在一个车站,把他吐了出来。
随着他下车的,似乎还有一个人。他没有去留意。望着面前的绿树丛掩映的屋邨,脸色一片茫然。他要去一家中学主持一个讲座,时间已不多。他是一个“路盲”“方向盲”。尤其是到新界,乘车需时一个多钟头,但不知在哪儿下车。仿佛每一个屋邨都相似,每一条马路模样都没什么差异。还在刚才,他在车上把贴在车厢壁上的线路图仔细读了一遍,觉得判断无误了,就按钟跳下来。
现在是茫然了。好似下错了车?他像贼似的前看后望,左探右瞄……
此时后面传来小跑的脚步声。他以为救兵来了。
你去哪儿?那人四十开外,站在他跟前,有点狡黠地笑。我到新郊中学,他答。很盼望他的热心指点。但来人已启动脚步,回头恶狠狠地向他丢下一句——
好好看看吧!
那人摇摇头,一脸轻蔑地走了。原来他是来嘲笑和奚落他的。你这个憨鬼,真是活该!这应该是他没说出的画外音。但他读得出来。他真的很惊愕。
本来茫无头绪、焦急不安的心,像是挨了重重一锤,顿时陷入更深的沮丧。弄不明白这年头“迷了路”也是一份罪过?不但不获指示,且恶言相向,满足一种变态的快感。难道是市道不景,经济低迷,发泄的途径不多?
他慢慢移动着脚步,向前走。估计是早下了一站。秋季深深,郊外的风很凉,但他额头已是热汗涔涔一片。路上很静。竟无人影。
走经一个公园外的人行道,看到伸出的绿色树叶下有一个红色的影。
待走近,才看清是一个约十岁的小女孩,旁边由老婆婆陪着,正在看书。
没办法了,问问这一对婆孙吧。
婆婆,新……?婆婆摇摇头。但小女孩出声了:叔叔,你就一直往前走,走到前面的车站,过马路就是新郊中学了……
那天回程,他依车窗,依稀看到沿途都是永不间断的公园,公园外都坐着无数穿红衣的女孩。
女孩的红衣一直在他眼前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