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清看着走进来的人,双眉紧锁。
该出现的时候溜的没影儿,不该出现的时候偏偏在眼前招人烦!
余嬷嬷嘴里哼着小曲儿,悠悠哒哒地进了院子,正琢磨着明日是去针线房看女儿还是再去寻孙婆子吃酒,便看到院子中站着的洪清,愣了一下,忙走上前去,咋咋呼呼地道:“哎呦呦,我的小姐诶,您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这初春乍暖还寒,可要小心点才是。瞧瞧,这头发还是湿的。”余嬷嬷随手挑起洪清一缕头发,又看向洪清身后的点秋,“你们这些小蹄子,是怎么照顾小姐的,小姐年纪小不懂事,你们也跟着糊涂不成,赶明儿待我回了三夫人,非把你们都撵出去不可······”一张嘴一股难闻的酒气就喷了出来,熏得人头晕。
“时候不早了,嬷嬷又吃了酒,还是早点回房歇着吧。”洪清压下心里的厌烦,出声打断了余嬷嬷走嘴不走心的废话。
现在不是跟这老货计较的时候,赶紧打发了她才是正经。
没听出洪清话里透露出的不耐烦的余嬷嬷,还以为洪清是在关心她,因为话头被打断而有些不悦的表情和缓了些:“起先还不觉得,小姐这样一提醒,还真觉得有些乏了,那奴婢就先行回房去了,小姐也早些歇息吧。”说着草草行了个礼就要离开,丝毫不觉得在主子之前歇下有什么不妥。
可脚刚一迈出就停了下来,狐疑地扭头往洪清后方的一间耳房看过去,刚才她眼角余光好像瞥到了山墙后面有人影一闪而过。
“谁在那里?”余嬷嬷高声喊道,就要往那边走。
“嬷嬷是不是喝醉了酒,眼花了?整个院子里的人都被我派出去了,除了我和点秋,哪里还有人。”
余嬷嬷闻言环顾四周,偌大的清芬院的确不见一个人,她倒是现在才注意到这点。“小姐将人都派出去做什么?”
“这个嘛,”洪清拖长了音调,目中似有讥讽之色,“我丢了一块寄名锁,屋里翻遍了也没找到,想着是不是丢在外头了,便让所有人都出去找找。嬷嬷有没有看见过那块锁,就是我最常戴着的,莲花形嵌宝珠的那块?”
余嬷嬷心虚地转了转眼珠,答道:“奴婢最后一次看到那锁是在前几天,当时正戴在您的身上,之后就没见过了。”
洪清失望地低下头,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真可惜,那可是我最喜欢的一块寄名锁呢。我记得上次戴过之后明明好好地收起来了,怎么就没有了呢······啊!会不会是被人偷走的?”洪清恍然大悟地抬起头,看着余嬷嬷。
余嬷嬷眼皮一跳,干笑了两声:“有谁敢偷小姐的东西?八成是小姐记错了,戴的时候丢在了外面。”怕洪清继续揪着这事不放,余嬷嬷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道:“奴婢都困得睁不开眼了,就先告退了。”不等洪清同意,转身就走。
看着余嬷嬷匆匆回房的背影,洪清冷笑。
偷了东西连事后遮掩都做得这么粗糙,要么是真笨,要么是笃定总爱息事宁人的八小姐不会追究于她。
到底以前的那个洪八小姐得软弱成什么样,才会纵容得一个奶嬷嬷这样放肆?洪清不禁腹诽。
不管怎样,几人总算顺利地回了屋子,洪清立即让点秋去请大夫:“若有人问起,就说我身子不舒服,想找大夫来瞧瞧。”又让采夏帮花菱擦洗,而她自己则穿好衣服进了东梢间的书房练起了书法。
随着黑色的墨汁在白纸上汇聚成一个个大字,洪清的心绪逐渐冷静了下来。
这是她前世养成的一种习惯,每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习字作画。将自己浸泡在那种萦绕着纸墨香气的平和氛围当中,她会很快获得平静。
说起来,这还多亏了前世她那个严厉的爷爷。只因她从小性子暴躁易怒,爷爷便逼着她练习书画,陶冶性情。而在此过程中体会到其中妙处的她,慢慢褪去了心中的那点不情不愿,开始自动自发地认真学起来。许是于这方面有些天赋,二十年研习下来,已堪称书画大师了。
“小姐,都收拾好了。”雪鸳走进了书房。
洪清“嗯”了一声,没有抬头,继续练着字。雪鸳见状走过去拿起墨锭开始为洪清磨墨。
“我记得你有一个哥哥并没在府中分配到差事是吗?”过了一会儿,洪清突然问道。
雪鸳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仍是回道:“是还没有正经的差事,如今只偶尔帮府里的管事们跑跑腿儿,做些零散的活计。”
“既然如此,我这儿有件事交待给他去做。”洪清放下笔,勾了勾手指。雪鸳会意,忙附耳过去······
等到花菱看过大夫,吃了药睡下之后,已经快三更天了,被派出去的人也陆陆续续回了清芬院。洪清给她们的说辞比先前采夏用来骗她的说法还要简单:“花菱在外面玩过了头,忘了时间。”
如此荒谬的说法也只有傻子会信,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去质疑洪清,主仆身份的差异让她们失去了这么做的权利。
外院松芳阁内,洪延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胳膊上时不时传来的刺痛一个劲地提醒着他下午发生的事。想他这几年在男女之事上顺风顺水,这次竟会在一个卑贱的婢女身上栽了跟头!洪延嗣心中恨意上涌,直想马上把那个臭丫头揪出来好好折磨一顿,竟然敢用簪子戳他!
可惜他不能这么做,要是一般的丫鬟也就罢了,随他怎么折腾也无人管,但那丫头是八妹妹身边的,要是事情闹大了,他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父亲那张严肃的脸,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前不久因为与戏子胡来挨了顿板子的事他还记忆犹新,每次一想起来,就觉得屁股还在隐隐作痛。
只好先暂时放过那个丫鬟,洪延嗣恨恨地想到,他现在最需要担心的是八妹妹会不会跟父亲告状。
又一波刺痛袭来,洪延嗣烦躁地从床上坐起来:“来人!”一个眉清目秀的丫鬟立即走到床边,撩开床帐:“少爷?”
“你们给我上的是什么破药,怎么还在疼?”洪延嗣吼道。
那丫鬟委屈地撅了撅嘴,泪光点点缀在眸中,显得楚楚可怜:“不就是那太医开的药么,还能是什么?”洪延嗣一见她这番模样顿时没了脾气,伸手搂了她的腰哄到:“好莺儿,是少爷的错,少爷跟你赔罪,你别哭。”名为莺儿的丫鬟则顺势倒在了他的怀里。软玉温香在怀,洪延嗣忍不住动了心思,手开始不老实起来。
“少爷怎地发这样大的火,气坏了身子可不好。”一个体态丰满的丫鬟恰在此时走了进来,打断了两人的好事。那个叫莺儿的脸上不禁显出懊恼之色,狠狠瞪了一眼刚进来的丫鬟。
洪延嗣亦有些不悦,抬头正准备呵斥两句,却在看到那丫鬟的穿着后,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只见那丫鬟全身上下只穿了件短小的翠绿色肚兜和白色裘裤,腰肢轻扭地走了过来:“奴婢刚睡着,就被您给吵醒了。”说完还横了洪延嗣一眼,眸光滑过,带出一丝媚态。莺儿看她这样露骨地勾*引洪延嗣,不禁恨得牙痒,盯着她的目光像是要在她身上烧出个洞来。
那丫鬟恍若未觉,笑着道:“我记得少爷之前说过三老爷给了五少爷一瓶紫玉膏,何不现在去讨来一用,也就不用继续忍着痛了。”
洪延嗣眼前一亮,对啊,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忙对莺儿道:“你去一趟五弟那儿,把紫玉膏借过来。”
莺儿闻言一阵气苦,还想要说什么,洪延嗣却已经拉过另一个丫鬟,猴急地压在了身下。
“还是揽碧聪明,少爷我现在就好好地奖励你。”洪延嗣一把扯掉了揽碧身上的肚兜,两人就在莺儿面前开始颠鸾倒凤起来。
莺儿狠狠扯了扯手中的帕子,心有不甘地出去了。
洪延昭住的松涛阁与松芳阁相邻,加上莺儿故意走得很快,结果没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又回来了,明知两人还没完事,仍旧高声道:“五少爷说紫玉膏不外借。”
“什么?他真的这么说?”床上的洪延嗣怒道。
“奴婢不敢欺瞒少爷。”莺儿乖巧地道。她在松涛阁说明来意的时候,五少爷果然不出她所料地断然拒绝了,且不说那紫玉膏的稀缺珍贵,光是两位少爷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就注定了紫玉膏是借不来的。身为家生子的她对主子们之间的事自是有足够的了解,只有那个半路进府的揽碧弄不清楚情况,出了这么一个蠢主意,偏偏少爷还照做了。
真是个专门迷惑男人的狐狸精!莺儿心中暗骂。
“那个洪延昭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本少爷借他的东西是给他面子!”洪延嗣气得锤了一下床,却正好碰到了伤口,一阵钻心的疼痛立马蔓延开来。“啊!痛死我了!”
“少爷,您没事吧?”光着身子的揽碧忙起身想要查看洪延嗣的伤势。
“滚!”洪延嗣又气又痛,一脚踹向揽碧,揽碧惨叫一声,骨碌碌地从床上滚了下来,白花花一团地瘫在地上。
莺儿看着她,眼中一片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