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的血珠流过皎皎如月的皮肤,坠落成一线,摔碎在地上,绽成血花。
“啊!”
一声尖利的似要刺破人耳膜的惊叫声划破了一室短暂的寂静,惊醒了被这猝然而生的变故震呆的众人。
萧家的护卫立即冲过去救主子,洪家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拔刀相拦,两帮人就这样打了起来。
“杀人了,杀人了……”萧文远的丫鬟叫出那一声之后惊慌地跑了出去,嘴里还不停地喊着。
海棠间的动静惊动了整个三楼,其余雅间内纷纷有人走了出来。却早有知机的护卫腾出手一把甩上了海棠间的门,隔绝了外界探查的视线。
这种事一旦传了出去,对洪萧两家的名声都不好。
掌柜的抖抖索索地努力把自己团成一团,塞进角落,欲哭无泪地看着布置华美的海棠间在一片刀光剑影中桌翻椅倒、碟碎锦裂。
“妹妹,因为这样的人脏了手不值得。”洪延昭语带安抚,温柔而坚定地拿开了洪清手中已没入萧文远皮肉的刀。
幸好他从一开始就察觉出了洪清的异常,有了心理准备,才能险之又险的在刀砍断萧文远的手之前出手阻止住她疯狂的行为。
“小姐……”花菱捂住嘴,眼中落下泪来。
雪鸳紧咬着下唇,扶着摇摇欲坠的花菱,眼里流露出惧色,但仍然强撑着镇定。
萧文远已被吓得魂不附体,跌坐在了地上,连呼痛都忘了,只惊骇地看着洪清。
此时的洪清眼底戾气丛生,一脸凶狠,哪还有半分之前的纯真可爱模样?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洪清蹲下身使劲掐住他的下巴,眼神狠辣,“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你……你……”萧文远嘴唇微颤,不知是怕的还是气的。
“我什么?”洪清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阴寒一笑,贴近了萧文远的耳朵,“前段时日有人跟你一样轻薄我的丫鬟,我一直在想该给他什么样的惩罚才算合适,今日多亏了你的提醒,让我像想通了一件事。对于像你们这种下流的狗东西,只有彻底断其祸根,才会不再有无辜的女子被残害。”
耳边低低的絮语声轻柔的像是春日岸堤上拂过杨柳的微风,却让萧文远在听清楚的一刹那,硬是将身体抖成了秋风中的落叶。
洪清撤回前伸的头,冰冷的眸光射向了萧文远的下身。萧文远咽了口唾沫,双腿夹紧,脖子拼命后仰,仿佛这样就能拉开和洪清之间的距离。“你……你敢……我们萧家不会放过你的……”
“不放过我?”洪清抓住萧文远的后颈往前一掼,和他四目相对,让对方清清楚楚地看见她眼中的轻蔑,“怎么个不放过法?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吗?我是个女儿身,可没有那玩意儿。顶多就是被逼着嫁给你,以作你终身不能人道的补偿,但你敢娶我么?信不信在新婚之夜我就能把你弄死!”
萧文远喉头溢出一声绝望的呜咽,手肘撑地,想要往后爬,却因为被吓得手脚发软使不上力,半天也没挪动一寸,极度惊恐之下,双手拼命地朝前胡乱挥舞,企图使洪清无法接近他:“……你别过来……”又望向洪延昭,哀嚎着:“快拦住她,拦住她……”
洪延昭不为所动,莫名其妙地看着地上形似疯癫,不复丝毫翩翩佳公子模样的萧文远。
一阵异味在身周扩散,萧文远**了。
洪清站起身,嫌厌地踹了他一脚:“滚!”
已经把他吓得够呛,出尽胸中恶气的洪清没心情再和他玩下去。
这个“滚”字在本以为自己今天就要做不成男人的萧文远听来,无异于天外仙音,竟然让他心中产生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动。“别……别打了,还不过来扶我!”萧文远使尽身体里残余的力气对着战的正酣的几个护卫喊出了声。
“可惜了那一桌好菜,还没入口呢。”冷眼看着萧文远被萧家的护卫搀出海棠间之后,洪清对着一地的狼藉叹道。
刚才的脆皮烤乳猪闻着真的很香。
上一刻还凶神恶煞,这会儿就一脸馋相,变脸之快差点让掌柜的惊掉下巴。
“这饭没法吃了,咱们走吧。”洪清对洪延昭道,然后毫无预兆地向着仍缩在角落的掌柜扔出了一块白白的东西。“这个就当做赔你的损失了,另外再做一份和之前一样的菜,送到我们的马车里。”
掌柜的本能地伸手接过,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块掌心大小雕工精美的羊脂白玉,光看那无一点瑕疵的通透质地就知道它绝非凡品,用来赔付损失和饭钱绰绰有余。
掌柜的此时才真正放下心来,忙一拱手:“多谢客官,小可这就去办。”
这位女客官可怕是可怕了点,但道理还是讲的。
“那玉……”等掌柜的一出去,洪延昭就疑惑地开了口。
他记得洪清今日并未佩玉在身上。
“那个呀,是我刚才顺手从萧文远身上扯下来的,他引起祸端,自该负责善后。”
洪延昭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你偷……”
“好累啊,咱们去马车上等着吧。”洪清赶忙截住话头,怕洪延昭再啰嗦,率先走出了海棠间。
洪延昭愣怔一会儿,颓然地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今天的事有可能会闹到长辈们那里。”马车内,洪延昭看着没事人一样和两个丫鬟分食一只烤乳猪的洪清,正色道,“到时候你就说是我动的手,知不知道?”
洪清摇了摇头,吞咽下嘴里的肉,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怎么能让你替我背黑锅。再说了,这事本就是萧文远有错在先。他辱骂我是妓子,还**我和我的丫鬟,结果反被我教训了一顿,萧家又有什么脸怪罪于人。”
越是世家大族,越重视子弟教养,像洪延嗣和萧文远那样的纨绔子弟,不过是一片苍翠森林中难免的几颗歪脖子树,她不相信萧家会连个明事理的人都没有,一昧地偏袒萧文远。
“话虽这么说,可萧文远受了伤,而你却毫发无损,难保萧家不会以此为由上门讨公道,何况咱们两家又是世交,家里的长辈碍于情面,定会给萧家一个交代。”
“就因为是世交,萧家也会碍于情面,不好意思追究此事。”洪清给洪延昭割了块猪肉放进他面前的碟子里,“你别光喝酒,吃些菜。”
洪延昭觉得妹妹的话也有道理,便暂时放下了这件事。
还有一点洪清没有说:这件事一定会被老太爷得知,毕竟护卫们都看到了,回去不可能不回报给身为一家之主的老太爷,这次她怕是要被责罚了。可她不想再让洪延昭担心,见他一时没想到这一点,也就略过不提。
无非是去跪几天祠堂或者领受一顿家法罢了,她洪清最不怕的就是皮肉之苦。
狠狠往嘴里塞了一大块肉,洪清光棍地想道。
“对了,你之前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居然将一向嚣张跋扈的萧文远吓成那样?”洪延昭奇道。
“想知道?”洪清一脸神秘。
洪延昭小鸡啄米般地狂点头。
“那你得答应跟我说说有关玄****的事。”洪清逮住机会就利用。
她找不到任何关于玄****的书籍,且祖父又称玄****为“逆贼”,说明这个教派要么威胁到了皇权,要么是为祸众生的邪教,要么两者兼而有之,所以才会让世人如此讳莫如深。
在这种大局之下,她想对玄****多些了解,只有从身边亲近的人那里想办法。
“你要知道这些做什么?”洪延昭蹙眉不解,果如她预料的那样没有马上答应。
“事先了解才能早作防备。”洪清对自己内心的担忧毫不讳言,“说不定以后玄****会把触角伸到京城来。”
洪延昭哂笑,明显觉得洪清是在杞人忧天,但到底没抵过心中的好奇,点头答应了。
“你先说。”洪延昭催促道。
洪清不疾不徐地吃下碟子里最后一块肉,又慢吞吞地抿了一口酒,然后优雅地用帕子擦了擦嘴,见洪延昭开始磨牙,才缓缓道,“很简单,我只是吓唬他要把他阉了而已。”
“噗!”
洪延昭一口酒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