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巍在一首歌中声嘶力竭地唱道:我只有两天。一天用来出生,一天用来死亡。我同意,所以我早早就向生活妥协。可生活这家伙却处处不遗余力地跟我叫劲儿。我试图把自己藏起来,但害怕人们笑着说:看他懦弱,他不是男人,他在逃避。于是我只得硬着头皮跟“生活”别扭着。本来说1999年就要找个女孩儿结婚,可是到2002年老婆都没影。我知道有2002条理由我不能单身,但我只能拍着啤酒瓶说这真像我的老婆。
刚工作时我每天都穿着工作服上班,我希望我和所见到的所有的工人叔叔一样的爽朗豪放。我甚至亥d意地搞出一身的油-污来,我知道我已经是他们当中的一个了。在食堂吃饭时我也会大声地喊:喂——一碗面,一瓶啤酒!操!然后肆无忌惮地冲着地上恶吐一口,把右脚踏在凳子上作目空一切状。“工人是企业的主人翁”嘛!厂子都是俺的俺还怕个啥劲儿呀!实习结束后处长来宣布任命,我被分进了处里一个人人都眼红的部门。我请工友们吃饭,去最好的馆子。晚上到了饭店没吃到饭却先吃了一惊。工友们一个个打扮得像处长。那顿饭吃得别扭死了,没进门我的工作服就被强行脱掉。工友们和服务员操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像一群排队等候就餐的猫,太有序了。我无数次地吞咽下想要奔涌而出的口水,想来大家和我一样有同感,艳红的地毯扼杀了我们的想法。大家彬彬有礼地相互敬酒。从饭店出来后我知道我和我可爱的工友们就像手里这件衣服一样已经再也无法黏合。我为失去这些率真的朋友而感到痛惜,这是个有着真善良和小狡猾的群体。挥别时我骗自己说:离去是为了更长久地在一起。
刚到办公室很不习惯,每天大家都争着打水扫地擦抹桌子。这和我在车间是不一样的。后来我明白了在车间是大家都太忙所以让我做,在办公室是因为大家都太闲所以轮不到我做。办公室的生活很有规律,如果说喝咖啡看时尚杂志是小资情调的话,那么饮(四声,之所以说是“饮”是因为大家的茶缸口径惊人)茶看报就是标准的“小社”情调了。
“是神不是神?一天三驾云!”这是我们处长的口头禅。他曾经意味深长地告诉我:如果我有一天不再坐在这酒桌前的时候我们处也就完蛋了。我当时疑惑不解。时间久了,我相信了。君不见往来酒场如过江之鲫,工商、税务、银行诸如此类迎来送往车水马龙。别说是三驾云了,处长倒像是长在云里的孙悟空。后来我也就对这话深信不疑了,并且身体力行地贯彻着处长的各个赴场指示。那段时间我和处长是狼与狈的关系好得不得了。处长常亲切地拍着我的肩膀说:来,大学生!给领导们满上!
我工作得很尽力,谁的酒我都抢着喝,直到我喝吐了血。处长醉醺醺地指着我说:你你你,来例假了!我知道他在骂我,例假不是从嘴里出来的。我们厮打在了一起。从局长办公室出来时局长安慰我说:
下岗是为了下一次站更好的岗。
好在没有收走我的房子,虽然很小但我已经很满足了,就在这谈笑无鸿儒往来皆白丁的大杂楼里我蛰居不出,一心要激扬文字指点江山。我要圆我童年的梦,我有的是时间。用废寝忘食来形容我的创作过程一点儿也不过分。附近的人对我很是景仰,连警察都主动来认识我。在派出所里一个小民警和我志同道合,一样是文学爱好者。他那里有很多书,给我看,我越看越觉得自己已经被时代远远地抛在了后面。现在早就不流行男女主角之一被车撞死了,大多是得了绝症。
总之死得越慢越好,死得越慢就越能体现出对方的执著和宽容,同时也满足了读者的施虐倾向,借助作者的手来折磨这对招人羡慕的金童玉女是件很有快感的事。作者要是个美女,要有师生恋、母子恋、中外恋、同性恋、人兽恋,不要写“包二奶”,那太俗,时下风行“包二爷”。
这爷也要有闭月羞花之貌。我傻了眼。我不敢像王朔一样拿无知当个性逮谁骂谁,我没这资本。我一时没了北。
但我仍然拒绝出门去原谅这个世界。
姐姐送了我一台电脑,她说这里有我想要的一切。
呵呵,我在电脑里结婚了,很幸福。妻子是山东人,笔锋犀利为人豪爽朋友众多。我可以在聊天室TMD,指天骂地直到天亮,或者对我不喜欢的人吐着酸的甜的五香的五味的五色的口水。我不用手机照样联通八方。我的文章散布四方甚至搞不清楚是抄袭还是被抄袭。我在三角洲的战场上踩着八国联军的尸体彻彻底底地洗涤了自己的灵魂。我开始不满足于做一个叱咤风云的将军,我更喜欢背琴负剑笑傲江湖,沉醉其中通宵达旦乐此不疲。有人说,这是不是吸毒或着了魔?我呸!吸毒那是没文化的人才干的事。
一个夏天停电的夜晚,众网友席地而坐纷纷讲述自己的网上生活。大家像一群传销的簇拥者痴迷于此,或慷慨激昂或小肚鸡肠。
许久,小范看着往来的车辆和人群茫然地问:我们这是在生活还是活着?
一时间众人愕然继而鸟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