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间可以节省,而有些工夫却必须要下。要写好一篇关于某个国际机构的报道,最好全面了解该机构的发展历程和规章制度。比如说,国际新闻报道中经常提及《日内瓦公约》,那么这项公约究竟有几部,前后经过几次修订,涵盖哪些方面,适不适用于关押在关塔那摩美军基地的恐怖嫌犯,这些都需要弄清楚。
作为一名从事多边报道的记者,紧密跟踪国际形势是必修课,而且一课也不能落,否则难免在报道中犯错露怯。比如报道2004年年底发生的印度洋海啸事件,每一天的遇难人数和捐赠数目都在变化,一天不跟踪,第二天写稿就有可能出错。再比如说,世界贸易组织和世界卫生组织等国际机构的成员数量经常发生变化,一不留神,稿件里的数字就会与事实发生出入。再有,严谨是多边报道中必须具备的品格。举个例子,国际机构的“成员”和“成员国”一字之差,谬以千里。
会议报道还是个累人的活。每年联合国都要在日内瓦举办多次大型会议,少则几天,多则几周,会议的发言表决阶段可谓精彩纷呈高潮迭起,这时记者席上往往是一座难求,但要命的是这种会议一开起来就无法预料什么时候结束,有时从早晨开到深夜,会议代表可以轮流出去休息,但盯现场的记者可就苦了,没吃没喝还可以忍着,想上厕所也要掐好点。会议一结束,代表们如释重负地走了,而记者们的工作才刚刚开始,根本顾不上吃饭休息,也忘了劳累,一路小跑去抢着发稿。稿子上天了,还不放心,跟国内确认收到了,才放下心来,想着去吃饭,那时却早已饿过劲了。
就个人喜好而言,我更喜欢报道驻在国,何况瑞士正在我分管报道之列。瑞士是个极其独特的国家:小国寡民却人才荟萃,资源贫乏却高度发达,恪守中立却纵横捭阖。在发展方面,瑞士的确有许多地方值得我国借鉴:一个4万平方公里700万人口的内陆山国,竟然拥有旅游、钟表、医药、食品、化工等王牌行业,雀巢、诺华、罗氏、ABB、UBS、瑞士信贷、瑞士再保险等诸多跨国公司。如何将驻在国的发展经验介绍给国人,就成为驻外记者义不容辞的责任。在瑞士两年,我采访了其中大多数跨国公司,专访了诺华公司总裁魏思乐和Swatch集团总裁尼克·海耶克等企业高层。采访中,我心情复杂地发现这些公司制订了一个共同战略目标:抢占中国市场,一方面为中国有如此魅力而高兴,另一方面又为民族工业而担心。
几乎所有的瑞士大公司在中国都有大量投资,而中国市场的收获往往是增长最为迅速的一块,甚至有些大企业放风说要把企业总部搬迁到上海或北京,瑞士舆论一时哗然,弄得全国上下好不紧张。
在采访瑞士跨国公司的过程中,我明显感觉到中国崛起给记者带来的便利。打个比方,时光倒流十年,如果中国记者申请专访某个世界500强企业的老总,那么获得采访机会的几率可能和中彩票差不多。而现在,只要适时提出申请,对方就会痛快地当场答应,然后安排你第一时间进行采访。更有甚者,有一次在雀巢公司参加新闻发布会,老总包必得还特意强调给中国记者留一个提问权。所以说,我们是幸运儿,我们比我们的前辈更为幸运,而蒸蒸日上的祖国是我们的后盾。
在国内时,总听到人说瑞士是天堂。到了瑞士一段时间以后,我才明白,瑞士只是有钱人的天堂。瑞士多山多湖,湖光山色之间掩映着座座豪宅,全世界的有钱人都愿意把钱存到瑞士银行,然后找块僻静之地建个安乐窝。瑞士的百万富翁占人口比例是世界最高的,街上任意一个不起眼的小老头说不定就是家财万贯。瑞士的人均收入全球数一数二,但与高工资并行的是高物价。瑞士城市居民的住房自有率只有30%左右,穷人占全国总人口的比例超过10%,免费发放救济食品的柜台前总是人满为患。哪里的穷人日子都不好过,在生活昂贵的瑞士更是如此。
有人说,整个瑞士就是一座花园,此话不假。但除了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和气候条件外,更重要的是精明的瑞士人将环境作为一种资本来运作,有了环境才能吸引游客发展旅游业。瑞士为环境保护和垃圾回收制定了极为严格的法律法规。举例而言,在瑞士城区,如果申请一块1000平方米的建筑用地,那么只有200平方米被允许用来建房,其他只能作为绿地。家庭垃圾必须分类,否则被“垃圾巡警”发现后将被处以巨额罚款。当然,公民道德教育比法律更为有效。
瑞士政治实行的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直接民主”制度,刚开始觉得新鲜有意思,跟踪时间长了,再通过与当地人的交流,才发现这个所谓的最民主的制度本质上其实也是自欺欺人。所谓“直接民主”,就是国家的重大事情都交给老百姓直接投票表决,但老百姓听谁的呢?无非是媒体。媒体控制在谁手里,控制在几大利益集团手里。具有独立思考能力的瑞士人毕竟在于少数。
以上种种,若深思起来,都能给我们不少启迪。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借鉴别国的发展经验和教训,可以帮助我们少走不少弯路,在国家之间的竞赛中节约不少宝贵的时间,占得先机。
三、重回摩洛哥
老电影《北非谍影》给国人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以至于多数人把卡萨布兰卡认成了摩洛哥的首都。卡萨布兰卡其实是摩洛哥的第一大城市、经济中心,而首都则是名不见经传的拉巴特,两城均濒临大西洋,相距百余公里,卡萨繁华喧闹,拉巴特宁静祥和,一南一北相得益彰。
摩洛哥与我似有解不开的缘分。2000年第一次驻外时,第一站就是拉巴特,当时瞳憬着走进三毛笔下的撒哈拉,体会作者的心灵意境,却没想到,由于种种原因,竞未能如我所愿。初到阿拉伯国家,对一切都感到新鲜,庄严肃穆的清真寺,黄土垒成的城墙,曲折幽深的老城,空气中弥漫的水烟和薄荷味,让我不禁想起了《一千零一夜》,想起了那个传说中的“阿里巴巴”。
在摩洛哥度过短短5个月后,我接到调令离开了这个还没来得及熟悉和亲近的国家。此后的日子里,我经常怀念摩洛哥碧蓝如洗的天空、浓郁的阿拉伯风情、当地人与生俱来的热情。摩洛哥人办事虽然有些拖沓,但待人却是十二分的热心和真诚。记得有一次到外地采访,下了高速死活找不到正确方向,幸亏先后遇上两位当地的驾车人,一人引领了一程,才顺利抵达目的地。素昧平生,却心甘情愿地带路,我一时跟丢了车正不知何去何从时,却发现他正在前方不远处靠边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