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觅回到家后喝得有点醉,叶深刚从B市回来立马去到酒会上,看着他站在人群里已有点喝高。平常的杜云觅倒是很有节制,不会喝得这样放肆。叶深跟他这么多年的好兄弟,隐隐感觉到他不单单因为今天公司开业高兴而喝这么多酒。
其实叶深选择今天才回来也是有原因的,他不太想回到家看到对面住着的源晓津。他一直以为,那个从小就跟自己后面跑的胖胖小女孩一定会等着自己到最后。谁知道在她离开B市的前一个夜晚把他找出来,那天B市的温度将近零度,一直都是懒懒的她主动去到肯德基等着他。过了预定时间的十分钟叶深才到,源晓津难得一次没有骂他,只是淡淡笑着说,“叶深,从小就是我等着你,每次去玩偷偷溜出去买东西吃的时候都是我早到很多站在那里等着你来。直到今天你还是习惯迟到。我不想再等你了,等了你十几年你都没有早到过一次。你知不知道等待是一件很难熬的事。”
说完,她把叶深很爱吃的新奥尔良烤翅推到他面前便站起来离开这间热闹温暖的肯德基。接着他的考研成绩公布后没有再回去N市,快要开学的时候,他打电话回家听见自己的妈妈在电话里念叨着,“这几天我都看到有个男孩子在楼下等着小津出来,现在小津比起以前漂亮多了,也瘦了不少。听小津的妈妈说那男孩子也不错。哎,小深什么时候你也带个女孩子给妈看看。。。。”
叶深不语只听着妈妈在那头絮叨着,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憋得慌,难受。自从那天跟叶母通完电话后,他总会在B市任何一个角落想起源晓津,想起那张没心没肺的笑脸。
扶着杜云觅回到他家后,屋里静悄悄的。杜云觅的父母已睡下,只留下一盏壁灯。杜云觅靠坐在床头,一身酒气,有点烦躁的扯了扯颈上的领带。
“叶深,这样只有付出没有回报的等待真是难受。”好一会,杜云觅才慢慢的吐出这几个字。
“是啊,等待是一件很难熬的事。”前几个月,有个女孩子也曾经这样对他说着。
杜云觅不再说话,只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拿起床头边上那个相框。相框的边缘有点掉色,里面有着两张青涩的脸,那是高二那年两人参加校运动会一起得奖拍的照片。他搂着才到自己耳边的乔末的肩,她则是傻傻的举起V的手势。这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也许这一回他真的要祝她幸福。
叶深久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只抬头看到杜云觅盯着照片出神。他的眼睫毛微微垂下,柔和的侧脸曲线此时跟身后的黑暗连成一线。是不是那时的源晓津在说那一番话前也是这样怀念着属于他们俩之间的回忆?
这一路上许止轩都没有松开过乔末的手,小心翼翼的握着。她看着他只觉得他傻,忍不住的扬起嘴角说,“看你这个傻样。”
“你选我这样傻的,那你不是更傻么?”
乔末看着许止轩的脸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说,“你这是在转弯抹角的骂我。”
“看来还不算很笨,孺子可教。”
她佯装生气挣脱他的手,越挣扎他握得越紧。许止轩摸了摸乔末光秃秃的手指,凑过头低声问,“那戒指呢?”
乔末不理他只管看着挡板外面那片无尽的夜空。他撩开她的头发,“又戴在脖子上?”
他说话的气息喷在她脖颈上,她忍不住锁起脖子笑,准备扭头说话的时候,没想到他竟是凑得这么近,她娇嫩的唇瓣轻轻擦过他温热的嘴唇。看着许止轩一脸坏笑,她只弯弯嘴角把挂在脖子上那只戒指拿出来。“不就是在这里吗?”
“怎么不把它戴起来?”
“我跟你现在是什么关系啊?你不是要跟我分手吗?我怎么可能带着前夫的东西?免得让你误会我非你不可似的。”
“发现你出去外面后嘴巴厉害了不少,还有这样一大把一大把的谬论。”
说完,他放开她的手,伸到后面解开那项链的扣子,拿出戒指。乔末那枚戒指放在他宽大的手掌里越显小巧。“戴着多好看,”说完把戒指戴回她左手的无名指,“以后就带着别脱了,不过你也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脱下这枚戒指。”
“谁说的?当然有理由脱下。”乔末有点不服气的反驳道。
“恩?”许止轩有点兴趣的应了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要是以后我有一只戒指上面有颗几克拉的钻石我就不带你这颗了。”
他发出沉沉的笑声,轻吻一下她的耳垂,“这是暗示我该送你一只更大的戒指么?真是个贪钱的小妞。”
乔末也跟着笑,“等我女儿以后结婚了,我就把它送给她。”
“说不定是儿子?现在就想要小孩了?那我也该有点实际上的行动吧。”
“切,你就贫吧。”乔末在他怀里舒适的躺着,轻声说。
接近两个小时的机程在两人说笑中过去,下了飞机走出去的时候已有人在等候着。两人的行李已让人提走,直至坐进车里乔末才知道身前坐着这个约三十五岁的男人是这次许止轩来签约公司的总经理。他俩坐在车里随意聊些现在的房地产跟最近金融的话题,她不太懂,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
车子开得很稳,窗外的路灯光线一下子掠过车里。许止轩的声音醇厚,用词虽普通平淡触觉却很尖锐。说起新产品的开发,这跟她的专业有点挂钩留点心眼听着。听着他如何把投入与产出之间比例缩小在一个范围里所采取的措施,乔末真的觉得,他的脑子,他的手能有变出钱的魔力。不知道什么开始,他的手请握着她搁在沙发上的手,微暖,刚好暖和她被车里冷气吹凉的指头。
这次的签约比乔末预想中来得顺利,许止轩带着她去到A市的郊区,看着那一片的还算荒芜的地皮,他用手指划了个圈,“我们就在这里建一个度假村,以家庭度假为主。既有小孩喜欢的游乐设施,也有父母轻松娱乐的地方,以中高档家庭为主。等基本设施建成后,我还想在那边,”许止轩指得更远,“建一条食街,把各种口味的小吃都放在里面,集美食娱乐于一体。”
“如果我们的预想跟现实没差多少的话,也许不出四年我们就赚回本了。”
醇厚的声音越渐靠近,拉过乔末的手,“我希望我们以后的小孩也可以来到这里玩。”
想起那个还是小胚胎的死去的孩子,她紧握他的手,只轻轻说了句,“等到这里的的设施都建好后,我们就可以拉着他的小手来这里玩。”
晚上尽是一夜缠绵,两人相靠在一起沉沉睡着。
早上醒来的时候,许止轩还在熟睡。她微微扬起头用挺翘的鼻尖轻碰他长出胡子的下巴,轻轻动了动还没醒过来。乔末一直用鼻子蹭他,直到他睁开眼才搂着他脖子笑,“大懒猪,叫你这么久还不起来。”
他埋在她颈间轻笑,下巴的胡子请戳她的脖子,笑声带着一丝慵懒。
“我们昨天就签约好了,那么今天有什么事做?”
“你想做什么?公事基本完了,还有些小手续,回到N市再弄吧。”他还埋在她的脖子上,鼻尖是熟悉的清香味道。
“要不我们出去走走,我想买点这里的糖给我弟弟。”不管在哪里乔末总会念着自己的弟弟。
“好,”许止轩的侧脸轻贴着她的头发,双手搂着她,“想去就去吧,我记得有一间老字号的花生糖味道挺好,你弟弟应该很喜欢。”
“要不我们现在就去买吧,”乔末扬起头,“你先去洗漱,我去收拾好东西。”
许止轩不动,她哄了他好一会才磨蹭下床。洗手间里很快传来一阵阵的电动剃须刀的声响,乔末下床在另一间卫生间整理好后出来把衣服叠好放进行李袋里。此时许止轩放在床上的手机不断震动,她并没有发现。从袋里抽出一瓶他的古龙水扔进床上时,突然听到一把陌生的男声。
“许先生,昨天乔小姐去到凯茂酒店是晚上的六点零九分,离开是七点十三分,来到机场是八点零四分。还有一些在凯茂酒店的照片您想我们什么时候送去?”
这样一句话让乔末停下手里的活,她紧紧咬着唇,才让自己的身子不再颤动着。嘴唇上深深的印着两排齿印。许止轩一身清爽的走出来,只见乔末背着他坐在床沿上,他走过去在后面拉她的手,“还没收拾好?”
乔末没动维持着同样一个动作。他以为她在跟自己闹着玩,谁知道乔末突然一甩手站起来,转身松开嘴问,“许止轩,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看着她两排深深的牙印,走到她跟前,低头看着她嘴唇轻轻摸了摸,“怎么了?”
“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许止轩?”乔末的眼泪随着这句话而掉落,打掉嘴边的手,“我在你面前就是个喜欢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的女人吗?用得着去找人跟踪我?”
“末末,”许止轩很快明白她在说些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那天在机场,他终究忍不住让古雷找人去跟踪乔末,他怕知道又想确定。等了她很久却迟迟不见她的身影,许止轩一下子失去知道她行踪兴趣,准备打电话给古雷的时候,她却出现了,而他已忘记了这件事。
“你对我连一点点的信任也没有,那么我们还在一起有意思么?”两个人之间连最基本的信任也没有,总是猜忌对方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句话,这样的日子过得太累人了。乔末一手脱下那枚戒指狠狠的扔在地上,“这样的日子我不想过了,好累。回去咱们把婚离了吧。”说完拿起自己的行李袋走出房间。许止轩站着没动,看着她拉开门时才走几步到她身后,抱着她的腰不让她走,“你要去哪?不是说以后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吗?”
乔末抹掉脸上那片肆虐的泪痕,拿开腰上的手,“这样的日子怎么过?我受不了这样一个天天猜疑自己的丈夫。你不是害怕我跟别人在一起,而是你害怕自己受伤,说白了你就是只在乎你自个儿。你真自私许止轩。最后我只想说一句,信不信由得你,我跟杜云觅这辈子都只是好朋友好同学。要是不信你可以去找人查我们俩。”
许止轩看着乔末拿着旅行袋一步步的离开自己的视线,这是他第二次看着她离开却无力挽留她。。。。。
她走出酒店不管路上行人怪异的目光看着自己,只是狠狠的哭着,任眼泪冲洗掉脸上那点淡淡的粉底,留下一张让人心疼的素脸。从小到大这么多的风风雨雨,乔末从没有这么放肆的哭着,任泪水划过心头最脆弱的地方,她一直坚强的看着远方,总相信以后的有个地方会让她依靠,不用再被人推来推去,连一点点落脚的地方也没有。可是现在,她突然觉得自己那时的坚强通通消失,心中那个让自己坚强的金字塔瞬间崩塌,只留下一堆令人惋惜的砖块。金字塔再次建起,已不是原来那一座,而今天的她,也许是那个回不去当天的乔末。
去到A市机场乔末依旧流着眼泪买机票,她不管价钱跟位置,只想买回N市最快机票。空姐看着她只关切轻声问道有什么能帮到她。她仍旧掉泪不停的摇摇头说我要离开这里。回到N市机场的时候,她的双眼早已浮肿,脸色苍白。她坐在出租车上轻抚疼得不行的额头,只觉自己现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不能回家,便轻声说了一个酒店名字给师傅。
呆呆的看着窗外景色好一会才 想起手机还是飞行模式,拿出手机一看十几条信息,二十几个未接来电。睁着浮肿的眼皮随意看了看,全是许止轩发来的或者打来的。她把这些属于许止轩的东西一下子全部删掉。唯独里面一个陌生号码让她觉得熟悉却迟迟想不起。
坐在酒店首层的咖啡厅里,看着窗外早已堵成一条长龙的车辆缓缓移动着。像这样的上班高峰期,没多少人像她这样悠闲的坐在这里喝着咖啡。这是她第一次觉得,卡布奇诺也是这样的苦涩。也许不是它苦涩,而是自己的嘴巴苦罢了。
刚刚放下那个白瓷小杯,只觉鼻间一阵阵淡淡的奶香味。自从那个流产掉的孩子后,乔末对于这样的纯属于小孩的味道特别敏感。抬起头,只见到一张异常熟悉的脸。
“乔末。”她弯着嘴角轻轻喊一声,就像以前那样。
“凌琳。”
凌琳的腿部站着个小男孩,胖乎乎的小手此时正抱着她的腿,穿着一身天蓝色的小海军装,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奇的看着那头的乔末。而凌琳的手里还抱着一个咬着奶嘴的女娃娃。她坐下,那个小男孩熟练的爬上那张椅子上,盯着乔末身前的卡布奇诺看。
“要喝么?”乔末小声问。
小男孩点头,乔末用吸管沾一点点咖啡点在他嘴里,不出意料,小脸一下子皱在一起。
“傻瓜,这不是跟爸爸给你喝过的那些苦苦是一样的吗?”凌琳已经褪去高中时代的骄傲跟娇纵,此时跟天下间的普通妈妈一样,“小滔,过来叫乔阿姨。”
“不是阿姨,是姐姐。”小滔很认真的说着,“姐姐很。。年轻。”好一会才他才想起这个在飞机上爸爸叫的词语。
乔末轻轻的笑起来,小家伙慢慢专注于身前那个有着小雪人造型的蛋糕。转过头看着凌琳怀里那个女娃娃,眼睛也是圆滚滚的,此时正拿着凌琳衣服上的扣子在玩。她拿起纸巾擦擦女娃娃嘴边的口水说,“小夕现在才十三个月大,致鸿说这次回来带给他爷爷看,我就顺便回来看看哥哥。”
“恩,”乔末想起许止轩嘴边的笑意也渐渐消失,侧身拿起行李袋,在袋里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对有着民族风情的婴儿鞋子递给凌琳,“这对鞋子小夕应该合穿的,这次不知道你回来我没什么礼物送给她们。”
“这鞋子很好看,你跟哥哥是不是准备也生个孩子?”凌琳打趣说着,回来前莫剑清打电话给际致鸿,说是两人又和好了。
“不是,我跟他。。不可能了,”乔末低头,额前的刘海遮住她的双眸,眼泪一滴滴的掉在咖啡杯里,有着浅浅的荡漾,“凌琳,我在这里很辛苦,你能不能带我一起走?我不想在留在这里,他太欺负人了。。。”
凌琳被眼前这个痛哭着的女孩子所吓到,乔末握着凌琳的手哽咽的说着,“他怎能这样坏,我不想再看到他,你带我走好不好?”
“好,明儿我们回去E国的时候咱们一起走,你就当陪陪我在那住上一阵子好不好?”凌琳急忙轻声哄着,小滔也伸着胖胖的手摸着乔末的手背。
乔末点头,窗边经过的路人好奇的看着这个坐在窗内不顾仪态痛哭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