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难不死的观澜,惊魂初定之余,朝着利箭飞来的方向举目探去,只见一行人缓缓朝自己而来,坐骑骏马神兽,个个雄姿英发,玉衣金甲,好生华贵雍容,威严气派。
一个护卫模样的人骑在大马之上,徐徐来到那巨兽跟前,用长剑戳了戳,确认已经毙命,然后转身向那器宇轩昂,霸气凌天的为首王者道:“神王神箭,妖兽已被神王一击毙命!”那神王大悦,傲然豪笑道:“这该死的畜生,逃百里路,终究还是要死在我的箭下!”众神欢声一片,丝毫未在意观澜的存在。
观澜这才明白,众神原来只为这头巨兽而来,自己不过是碰巧捡了条命罢了。
观澜挨着父亲的遗体呆呆地依偎在一旁,那为首神王身骑龙角烈兽缓缓踱着方步走近仔细打量了一番那巨兽,得意而笑,然后不带正眼地用余光扫了一眼瘦弱无助的观澜,不屑一顾抬眼冲着属下吩咐道:“走,带着猎物回朝!”全然没有想着要理会观澜的意思,观澜在他眼中形同草芥,不值一提。
观澜守在父亲旁边怯生地盯着他们,只见那神兽之上有一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孩子,貂裘裹身,华贵尊显,正怪异地紧紧盯着自己,观澜不敢直视。
那孩童缓缓淡然且阴冷道:“父王,把他带上!”
神王纳闷:“哦?”
那孩子依旧目不转睛地直盯着观澜,不急不慢道:“家中的灵猿死了,我想这个人间小孩倒是不错的玩伴!”
神王不禁一笑:“好,既然我儿喜欢,这人间小孩放在这里也活不过明日,那就遂我儿心愿,连同巨兽一并带回王城!”
那小孩诡异冰冷一笑,随即转身与其父亲高傲地离去。几个护卫便上前欲带观澜离开,观澜不愿前往,死死拽着父亲不放,只见那些人狠狠的拖开自己,并将父亲的遗体残忍地扔进了深渊,任凭观澜痛苦着,嘶喊着,挣扎着都已经无济于事,他已经没有办法掌控自己的命运了,他亦永远的离开了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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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天神域,众神之邦,至此以后唯有他一人孤独地存在。他被关进载有死兽的笼车里,风雪飘飞,山野荒蛮,他双手扒在笼子上回望着父亲掉下的悬崖渐行渐远。观澜流干了眼泪,随着大队人马,行走在野谷险径之上,前往那生死空茫的神都。
走出荒芜的丛林山谷,终于到达了王城。
只见城台高筑,隔山封谷,楼宇如林如峰,好生气势恢宏,华美庄严。众神夹道相迎,一派喜色,城上赫然写着席皇二字。入到城中四下更是雕栏秀壁,繁花锦簇,莺飞蝶舞,众神无不锦绣华服,神采飞扬。但这一切都丝毫提不起观澜任何喜色,对于年少的观澜而言,没有父亲的世界再无欣喜,他默坐囚笼之中,穿街而过无暇其他,众神傲然轻视着这与死兽共囚笼的人间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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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澜被一对神卫领进了王城,他陌生又胆怯地四下打量着高大明丽的宫殿,四下神卫森严,冷冰如铁,丝毫感受不到一丝暖意。待走过长宫,来到一处华晶堆砌,冷气翻腾的池水边上,众神停顿了下来冷冷地盯着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时,自己已被随行神卫一把拎起扔进了池水中央。池水极深完全没过了自己的头顶,冰寒刺骨。观澜不会游水,在水中不停地扑通,迷蒙之间只见池边的众神个个木然冷酷地盯着自己,毫无救助之意,任凭自己要死要活。自私,残忍,尽收眼内。
观澜拼命的向着岸边挣扎,不知过了多久几乎拼尽了最后一口气方才触摸到边沿,观澜缓缓地爬了上去,瑟瑟发抖缩成一团。只见那神卫朝自己扔了一身衣物,冰冷道:“换上衣物,随我去见少主!”这时观澜方才明白这原本是怎么回事。
观澜不敢多言语,唯有换好衣物,小心翼翼地尾随神卫朝着深宫而去。
入到深宫华府,观澜见到厅堂之上倾身卧坐正在把玩灵猿的少主。那少主见到观澜,微微诡谲浅笑了一下,冲着四下的侍从挥了挥手,四下随从即刻躬身退下,高慢不已。
偌大的屋子中只剩下观澜和他两人,观澜四下张望,忍不住内心的慌张。
那少主对着观澜轻唤道:“你过来!”观澜缓步上前。
你可知晓我是谁?那少主问道。
见观澜默不作声,那少主徐徐轻慢一笑继续道:“记好了,我便是这席皇城的少主,流苏秀道。望着满目茫然的观澜,哪少主流苏秀道顿了顿,不禁低沉感叹:“我有过很多玩物,可他们都太命短,不经意就死了,真没趣!”一边摸着怀中的灵猿一边伤怀,灵猿老了,不能陪我玩了,本来以为它会很快死掉,可是都过了好些日子却还是没死,等得我好不开心!忽又抬眼望着观澜颇显欣喜道:“既然现在你来陪我了,它也就更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来,帮我杀死它!”
观澜听得吓了一跳,杀一生灵说得如此欣然好生叫人害怕,不禁连连后退。
少主流苏秀道见状一笑,阴诡质问:“方才那么大的巨兽你都不怕,怎么,这么小一只灵猿就吓着你了?”
观澜惊慌:“它好好的,你怎么能杀它?”
少主流苏秀道缓缓站起来,继续抚摸着那灵猿,语气由轻而重变得冷硬起来:“他是我的,活与不活都由我定!”
观澜:“不,他那么乖巧,你不要杀他!“
少主流苏秀道呵呵两声冷笑之后,突然狂性大发一下将那灵猿扔下殿堂,只听一声惨叫,灵猿便被活活摔死在观澜面前。观澜见状,震惊不已,哑然失色。
少主流苏秀道却若无其事地走到观澜身边,然后对着观澜又收敛怒色,淡然安详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回来吗?”
见观澜一脸疑惑,少主流苏秀道颇为得意幽声而道:“我告诉你吧,因为你的眼神,你看巨兽的眼神,看我的眼神,看诸神的眼神,就如同当初那只死去的灵猿一样多么傲慢不屈,我就喜欢将那种眼神永远的磨灭掉!我救了你的命,你的命从此便是我的,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主人,你就是我的仆人,你的性命从今天起归我,你可一定要命长一些,千万别早死,跟以前的那些一样不经事,你听清楚了吗?”
观澜惶恐默不吭声,少主流苏秀道没有及时听到观澜回应,片刻之后冷冷一笑,走到窗户边望着对面隔空对望的高山道:“你看见对面那座山吗?”
观澜朝着窗外望了望,然后点头。
少主流苏秀道咳嗽了两声然后哀声道:“我生病了,那山顶上有种血阳花,你去帮我取下几朵来给我做药引吧?”
观澜低声无措道:“可是我不知道上去的路!”
少主流苏秀道定定地盯着他,沉沉道:“没有路,你只有爬上去!”
观澜望着他那深邃阴毒得让人害怕的眼神,没有再敢多说什么,然后点了点头。
少主流苏秀道淡淡道:“那你现在就去吧,记得一定要在明日太阳升起之前到达山顶,不然你采不到的!”
观澜转身便准备前去,那少主却又叫住他深情问道:“你会逃跑吗?”观澜连忙直摇头。
少主流苏秀道见状不禁阴邪一笑,深沉告诫:“你最好不要逃,整个王城都是我的,每一寸土每一方木,你没有地方可以去的,况且外面猛兽横行,也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你觉得呢!”观澜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转身去了。
少主流苏秀道望着观澜诚惶诚恐远去的背影,心中满是得意。
观澜出了城,顶着暗夜,独自撑起灯火鼓起胆子穿过怪兽丛生的密林小道来到了山根之下,举目一望绝壁丛生,高耸入暗云之中。小观澜将灯盏挂在腰间,缓缓的攀附着藤蔓与岩壁,艰难的向上爬去,一点一点渐渐的爬过了高耸的古木,爬过傲然的峰林,俯首而下,王城全貌竟然尽归眼底:
明灯千帐挂夜城,
耀如繁星卧长空,
笑语丽声连天起,
暖似天堂美似梦。
观澜一时出神,笑颜不禁溢上脸颊,直到一群黑鸦从眼见扑腾掠过,方如梦惊醒。这样的美景不会属于自己,观澜泪眼朦胧,一番叹息之后,继续汗如雨下地在绝壁之上不停地攀爬,只为小主所谓的日起之前赶到山顶。山壁湿滑,观澜一不留神跌落了下去,幸得眼疾手快抓住了一根树枝将自己悬在了绝壁之外,观澜拼命的抓着,眼见就要跌落深崖,脑袋中不时回响着父亲的嘱托:“一定要勇敢地活下去!”他咬着牙用尽了气力,又从新爬了上去。
……….
他一直爬着,就这样整整爬了一个晚上。终于赶在日出山顶之前到达了顶上,观澜好开心,他做到了。他在山顶见到了小主所谓的血阳花,朵朵鲜艳如血,轻轻的采摘了一布袋系在腰间正欲下山回城之时,只听一声嘶嚎,顿时只见一只狰面猛兽向自己扑来,观澜不便迎战,只有抽身往山崖之下而逃,怎料那猛兽亦是攀岩爬壁的好手,飞身追了下来,观澜在前,猛兽于后就在绝壁之上不停跳跃,翻腾展开了追击,猛兽凶猛,观澜不得不疯狂的向谷底连甩带滚奔逃,似乎都难以摆脱那恶兽的追击。终于观澜失足,从悬空中跌落了下去,穿破树丛,掉在了沟壑深处溪水之中一动不动。
………..
幽谷空寂,崖壁的山水一滴滴滴落在观澜的脸上,再醒来时,已然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抬眼一望,四下具静,方才追袭自己的猛兽也已然没了踪迹。观澜瞅着腰间的袋子依旧不免欣慰,他试图起身方发觉双脚已然无法灵活动弹,他反复好几次方才艰难的爬了起来,一点一点的向沟壑之外爬去,天又渐渐的黑了下来,想来已经沉睡了一天之久。
观澜历经劳苦终于瘸着腿迈入了王城之境,心中欣喜。
当他带伤提花出现在少主面前,不顾伤痛急忙道:“我回来了,我采到花了!”
怎料正在手握长羽逗耍玉缸中花鱼的少主头也不回且不悦道:“你一去便是两日,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没想到你还能回来!”
观澜没多做辩解,只道:“这是你要的花,我带回来了!”说着便将布袋拿给少主。
少主流苏秀道不屑地瞟了一眼,冷冷道:“不必了,拿出去扔了!”
观澜诧异不解:“扔了,你不是要做药引的吗?”
少主流苏秀道徐徐转身定定地望着他,然后毫不在意地轻蔑一笑道:“父王为了我用药方便,特意在殿后花园里种满了血阳花,每日多到无暇采摘烂在土里!”
观澜低声委屈道:“那,那你为什么还要我去那山顶采花给你?”
少主流苏秀道呵呵一笑,冷厉傲然:“我救你回来本就是陪我玩的,逗你玩不行吗?初来乍到,让你长长记性也是好事,我就是要你记住在这里你什么都得听我的!”
观澜不语,静静地站在那里不发一声,委屈极了。
少主流苏秀道接着道:“现在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观澜低声答道:“暮观澜!”
少主流苏秀道一听,不禁讥嘲:“一个奴仆怎能配叫这样的名字,从今往后你就叫昔鬼吧!“
望着观澜迷茫讶异的眼神,轻蔑道:”那是死去灵猿的名号,留给你了!“不等观澜反应过来,接着命令道:“对了,从明日起,你就陪我练剑吧!”说完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然后拂袖而去。
小观澜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偌大的殿堂之内,空空彻彻,显得格外渺小而孤寂。想来以后每日将要面对这个脾性古怪难测,邪恶自傲的少主,顿然有些不知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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