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马车越走越远,赵枢的心也随着马车走远了。小卓子站在他身后等了好久都不见动静,便碰了碰他,道:“公子,师父走了,我们也回去吧…”
“回去?”赵枢回过头,脸上早已布满泪痕,他带着哭腔问道:“回哪里去?”
“回…”小卓子愣住了,他也不知道该回哪里去了。周侗走了,周府那个宅院便得交还给御拳馆。皇宫自是回不去了,难不成回肃王府?小卓子却是知道,赵枢并不喜欢肃王府。想了半晌,他才开口道:“公子,便去城外的庄院罢,张教头与林娘子都在那里…”
“城外的庄院?”赵枢看着小卓子摇了摇头道:“我想喝酒…”
“喝…喝酒?”小卓子又愣了下,才笑道:“公子,咱家庄院中自有好酒,且先回去…”
“我不要回去,我要喝酒!”赵枢怒了,他瞪着小卓子道:“娘娘去了,周德大哥也没了,眼下师父也走了,我连一个都留不住!宫里有个爹爹,却不能与他太亲近,有个哥哥,却不能照顾我。你告诉我,我还能做什么?便是想喝些酒,还须得回庄院!”
“公子,休要如此,我知道你心里苦,可身在皇家,便只能如此…”小卓子苦笑道:“其实,比起其他皇子,你已经很幸福了。不仅官家、太子关心你,宫外还有许多人在乎你。便是师父,虽说走了,心里也一定惦念着你!”
“是啊…”赵枢苦涩的说道:“我却是有些不知足了!走罢…”
小卓子眨了眨眼睛问道:“公子,去哪里?”
“回城,去樊楼喝上一杯!”赵枢平复了心情,拍了拍小卓子的肩膀笑道:“自从出宫以来,你我一直东奔西走,还未逛过这汴梁城。今日师父走了,我们也去寻些耍子,可好?”
“小人自是听公子的…”见赵枢心情变好,小卓子也甚是开心,他笑着说道:“既是游玩,何不叫上史师兄,若碰上个泼皮捣子,也好有人打发。总不能让公子自己动手,而我的本事又不够…”
“也好!”赵枢点了点头道:“史师兄往日里要赚钱养活老娘,在这汴京城中过得也颇为辛苦,今日便让他也放松下。你可知道史师兄在哪?”
“当是在城门口…”小卓子笑道:“我早就将师父今日要走的事通知了师兄、师叔。故而他们定在城门口等你…”
“那还不快走…”赵枢转身便往城门口跑去,小卓子连忙在后面追。
“公子等等我!”小卓子唤道:“公子难道不先换件衣服?”
“呃…”赵枢陡然停下脚步,这才想起自己还穿着象征皇子身份的团龙袍,不禁笑道:“若非你提醒,我几乎忘却。可有带衣服来么?”
“自是带了!”小卓子笑道:“我知道公子不想让身份影响了友情,怎会忘记这些细节?公子且看!”
小卓子仿佛变魔术般从身后拿出个包裹,里面装着套衣服。赵枢赶忙换上,这才又往城门口跑去。陈广等人一直在城门口等着,见到他竟从城外而来,却是松了口气。若是没能赶上送周侗,想必他定会抱憾终生。
“五哥怎地才来,周师伯已然走了!”陈丽卿尚年幼,还以为赵枢迟到了,不禁埋怨了句。
赵枢笑道:“哥哥来晚了,当受罚,便让哥哥请丽卿去樊楼吃饭以赔罪,好不?”
“这怎么好!”陈广虽说初来汴京,可这几个月也将京师内情况摸得差不多了,那樊楼的价格可是汴京城里最贵的。
“有甚不好!”赵枢笑道:“我昨晚便想请诸位去樊楼为师父践行,可师父不允。今日便由我做东,遥祝师父一路顺风。只是林娘子…”
“公子放心,庄院离此处不远,我先送女儿回去,再来樊楼相会!”张教头在赵枢的庄院内住了几个月了,知道他豪爽,倒也不与他客气。
“这般最好,切勿让高衙内的爪牙看见林娘子。虽说我不怕,却也是麻烦…”赵枢说着却眼珠一转道:“张教头,便这般罢,师叔与丽卿来汴京已然数月,我也未曾尽地主之谊。今日有机会,我便与他们一同逛逛。你送回林娘子,便去樊楼。若我们到了也就罢了,若没到,你便先点个雅间,如何?”
“便如公子所言…”张教头笑着点了点头道:“此次却是沾了周教师的光,老朽在这汴京城里待了近三十年,还从未在樊楼雅间里用过饭,最奢侈的一次也只是在大堂中受将军的宴请!”
“以后这机会多的是…”赵枢挥了挥手,张教头便带着林娘子走了,他方才转头对陈广道:“师叔,咱们且先在街上逛逛…”
“好哦…”陈广尚未说话,陈丽卿却拍着手跳了起来,她来汴京以后,一直闷在家中,早就想出来玩,可陈广总是不许。眼下有机会在外面玩,她兴奋的仿佛只小兔儿,蹦蹦跳跳闹个不休。
看着女儿这副模样,陈广倒也不好拒绝,便点头同意了。可他却不知道,赵枢这也是假公济私。自打来了宋朝,赵枢没有一天是轻松的,每日里只是习武。今日周侗走了,他又何尝不是借着心情不好,出来放松一下?
一行四人慢慢在街上走着,越走街上越热闹。卖炊饼的叫喊,卖针头线脑的拨浪鼓,沿街叫卖的小贩,还有打着锣在街头卖艺的把式,对赵枢、小卓子、陈丽卿来说,都是些新鲜的玩意。
赵枢还好,前世曾在电视里见过,小卓子是下人,倒也不敢放肆。那陈丽卿却没了顾忌,东跑西窜,弄得陈广狼狈不堪。若非史文恭帮衬着,还有赵枢看护,说不得就把这小丫头弄丢了。
便是这般闲逛慢走,待四人走到樊楼,已然快到午时了。张教头早就定了雅间等着,若非如此,估计待他们到了,只能在门口站着了。虽说樊楼价格颇高,可汴京城里的有钱人也不少,每日到了饭点,几乎都是客满。
在小二的引导下,五人来到了雅间。张教头定的是沿街的位置,正对着御街。楼下来来往往的人流甚是热闹。待酒菜上齐,一边看着人间百态,一边品着美味佳肴,倒也是番享受,只是有些吵闹罢了…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散去,赵枢会了钞,便带着小卓子与史文恭继续逛街。可没走多远,小卓子便捅了捅他道:“公子,你且看那边鬼鬼祟祟的,莫不是高衙内…”
赵枢抬眼望去,果真见高衙内在几个泼皮的引导下,鬼鬼祟祟不知向何处去。他不由冷笑道:“高衙内这厮不知又看上了谁家小娘,这般鬼鬼祟祟定不是甚么好事!”
“公子,不如我们跟上去瞧瞧?”小卓子也面露冷笑道:“那高俅父子不识好歹,竟落了公子面皮。我们也去坏了高衙内的好事,顺手狠揍他一顿,且让他们父子知道公子的厉害!”
“好!”赵枢笑看了小卓子一眼道:“你小子报复心还挺强,不过我喜欢。史师兄怎地说?”
“自是随公子同去!”史文恭笑道:“公子聘我为护卫,便是不动手,也得保护公子安全不是?若让公子伤了,却是我的过失…”
“你也是个矫情人!”赵枢道:“废话不说了,且跟上去看看。”
三人连忙远远缀上,却不想来到了个菜园子,赵枢不禁问道:“这是哪里?”
史文恭在汴京也呆了好几年,他看了下四周道:“这里似是大相国寺的后院,却是未曾来过…”
“大相国寺后院?”赵枢闻言心中一惊,口里叫道:“不好,高衙内那厮有危险…”
“他有危险关我等何事!”小卓子笑道:“我等便是寻他晦气的,如今勿用我等动手,便有人收拾他,岂不是正好?”
“我们只是要教训他,而有人是要他的性命!”赵枢蹙眉道:“高衙内那厮死不得,至少眼下死不得,否则定有人会怀疑到我身上,更会影响到林师兄…”
“这当如何是好?”小卓子问道:“难不成我等还要救他?”
“自是要救,谁让我们来了!”史文恭呸的吐了口痰道:“真他娘晦气,揍人的成了护卫,却得保护这挨揍的…”
“史师兄休要牢骚,且去看看,今日说不得又能认识位英雄…”赵枢开心的笑了笑,高衙内这般货色,随时都能教训,可若是照他所料,里面那个想要高衙内性命之人,却是个值得拉拢的。若果真如此,便赚大发了。
此时,菜园子中的草房内,传来了阵阵啼哭声,还有人在喊救命。那喊救命之人的声音,却是十分熟悉,便是高衙内那厮。赵枢连忙吼道:“史师兄休要耽搁,速速救人…”
听得屋外有人大喊,只见个面目凶恶的大胖和尚****着上身,身上纹着好花绣,手中提着一杆禅杖,自草房内跳将出来,指着赵枢三人道:“洒家在此,却看哪个不要命的,敢来坏洒家大事,且吃俺三百禅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