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陈广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来到演武场,却不想赵枢已然开始练枪。虽说翻来覆去都只有一招突刺,然这一招练了快两个月,却也是如火纯青。
看了半晌,陈广抚掌笑道:“五郎,枪法中虽有扎、刺、挞、抨、缠、圈、拦、拿、扑、点、拨、舞花等基本功,然刺却是重中之重,眼下你已练的不错,可以修习百鸟朝凤枪。可这些基本功,却也不能放下!”
“多谢师叔,师侄晓得…”赵枢收枪抱拳道:“还请师叔指点…”
“行,且看我施展一番!”陈广也不多说,从兵器架上抽出杆长枪,摆个了架势。突地一抖,只见一片枪影憧憧。霎时间,又似百鸟齐鸣。赵枢立时看得呆了,若非亲眼所见,决不信有此神技。
“五郎,如何?”陈广施展完,便收枪而立,他看着赵枢,眼中透着自得,那是对自己枪法的自信。
“好枪法!”赵枢回过神来,想着自己也能学会这般神技,心中泛起丝丝兴奋,连握枪的手都有些颤抖。他目光灼灼的看着陈广,眼中满是期待。
陈广笑道:“且先将招式传你,你再慢慢练习。其实武艺这个东西,便是熟能生巧。将一招一式都融入身体,你便学成了!”
“师叔,我知道了,还请赐教!”赵枢行了一礼,便紧握长枪跟着陈广,一招一式的学起了百鸟朝凤枪法,再与记忆中的图形相对照,却发现陈广所授枪法竟颇为齐全,方才安下心来。
有了陈广悉心教导,又有丝帛上的注解,再加上出色的记忆力,未到午时,赵枢竟已将全套百鸟朝凤枪法记牢。虽说尚有些迟滞,却也似模似样,直让陈广惊叹不已。
用完午饭,赵枢又开始练枪,陈广在一旁指点,使得他的枪法愈发严谨,完全不似初学乍练。可没练多久,却有个小女孩自房内跑了出来,抱住了他的大腿。他低头看去,却是陈丽卿,不由笑问道:“丽卿,为何抱住我?”
陈丽卿已然换了衣服洗了澡,从个小乞丐变成了可爱的小姑娘,虽说脸色还有些泛黄,却也显出一丝美人胚子。她抱着赵枢的大腿使劲的摇晃,嘴里说道:“哥哥,我也要习武…”
“胡闹,女孩子家习甚么武?”陈广训斥道:“女孩子家当端庄优雅,岂可舞枪弄棒?过些日子,我请个妈妈来教你刺绣…”
“爹爹,我不要学刺绣,我就是要习武…”陈丽卿不理陈广,只是抱着赵枢的大腿使劲的摇。
“好好!休要再摇,哥哥同意你习武便是…”赵枢被摇得无奈,只得没口子答应。
陈广苦笑道:“五郎,休要这般宠她,若舞枪弄棒,以后谁敢娶她?”
“这点休要担心,丽卿乃我家妹子,日后想娶她的人当排到前门,还得看她喜不喜欢。休说舞枪弄棒,便是做个女将军又如何!”赵枢笑着摇了摇头,他当丽卿是妹妹,那丽卿便如公主、郡主一般,又何愁没人娶?更何况,丽卿还是个美人胚子。
“哼!”陈广冷哼道:“你这般宠她,待日后嫁不出去,便嫁给你!”
“呃…”赵枢愕然,却又苦笑道:“师叔,我的婚事又岂能自己做主,休要说笑了。我这便将盘龙劲口诀传于丽卿,并请师父为她配制药浴…”
“你做不得主,我且去与你父母商谈便是…”陈广摇了摇头,在他想来,既是拜周侗做师父,定不是甚么大户人家子弟,否则便是一般商人子弟,都宁愿读书出仕,谁愿意习武。
赵枢没理陈广,只将长枪放回架子上,转身进了内堂,却见周侗与周德正在说着甚么,他上前唱了个诺,才将陈丽卿想要习武的事说了。周侗倒也没说甚么,却是周德眉头紧蹙,似是很不高兴。
待周侗走后,周德拉住赵枢来到个没人的地方说道:“五郎,你好不晓事!”
“哥哥缘何这般说?”赵枢颇为疑惑的看着周德,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周德蹙眉道:“你可知爹爹配的古方药浴须费钱几何?你又可知晓每日饭食须费钱几何?爹爹已然入不敷出,眼下又多了师叔父女。若再多个用药浴的,你让爹爹何处弄钱去?”
“哥哥怎地不早说!”赵枢闻言却是一乐,若是别的事,他还真无能为力,可若是钱,他却有不少。出宫时带的钱财,眼下都在小卓子身上存着,正愁没地方用。既是周侗缺钱,他自不能小气。
将小卓子唤来,赵枢二话不说,便从他怀里掏出一沓交子递给周德,笑道:“哥哥,且看这些够否?若是不够,小弟再回家拿些。我家他物不多,钱财须得不少…”
“我又不是问你要钱!”周德一把挡开,脸上满是不悦,他只是让赵枢体谅周侗,却不曾想拿赵枢的钱。自周侗入了御拳馆,指点的人不在少数,却从未拿过半分钱财,便是送礼过重,周侗也是不收的。
赵枢笑道:“哥哥,你我乃一家人,何分彼此?这些钱财放在小弟身上,也无甚用处,正可拿来帮助师父。眼下用钱的地方多,有了这些钱,正可多买些上等药材,也可为师父、师叔和你增加些功力。”
“不可不可…”周德却不接钱,只将脑袋摇得好似拨浪鼓,口里还说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爹爹的难处,却不是为了钱财。若拿了这钱,还不得让爹爹骂死…”
“你不拿,我便去找师父!”赵枢将周侗当父亲,眼下终于能为周侗做些事了,他高兴还来不及,可周德这般矫情,却让他颇为不悦。
“不用找了,我来了!”周侗走进来道:“五郎,这钱为师不能收…”
“师父,你我情同父子,这些钱便当徒儿孝敬你的,又何必拒人千里之外?”赵枢看着周侗,眼中充满诚挚,让周侗甚为感动。
周侗笑道:“五郎,为师知晓你身家颇丰,可若为师拿了你的钱,岂不是让人说我贪图钱财,方收你为徒么?你也不想为师一生清名毁于一旦吧…”
听到周侗这般说,若换了别人,也就将钱收起来了。可赵枢却是笑道:“师父此话差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作为儿子,孝敬爹爹几个钱,又算得甚事?若徒儿没有也就罢了,可徒儿有钱,又何必让师父为了些许阿堵物烦忧?若让外人知晓,岂非要说我不孝?难道师父就这般忍心,看着徒儿身败名裂?”
“呃…”周侗愣了下,不由苦笑道:“往日怎地没发现,你竟是这般伶牙俐齿。为师却是说不过你。也罢,且收下些,以全了你我师徒之义,也解了为师的燃眉之急…”
“如此,便收一半吧…”赵枢连忙将交子分为两叠,一叠交于小卓子,另一叠递给周侗。
周侗也是真缺钱,那古方中须得人参、鹿茸等益气活血、补元强身的名贵药材。虽说要求不高,可架不住量大。再加上赵枢的食量,每日大量肉食供应,他的俸禄已是入不敷出。至于说积蓄,以他仗义疏财的性子,又能存下多少?他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接下了赵枢递来的交子,却未曾看见赵枢嘴角那一丝狡黠。
顺手将交子递给周德,周侗叹了口便要离开。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要徒弟接济,可他还没走出房门,却听到周德叫道:“爹爹,这钱太多,且不能放孩儿这…”
“太多?”周侗转过身道:“真没出息,多点钱财,便晃花了眼…”
周德本不善言词,被周侗训斥了句,他却是将手中交子往周侗手里一塞道:“爹爹且自看吧…”
周侗拿过交子,打开一看,却见上面印的是交子务大印,面额更是千贯一张,那一叠少说也有三四十张,却不是三四万贯?须知交子与钱引不同,钱引不能兑换,使用时须得打折,而交子可以兑换,一贯便是一贯。
“收下罢…”看了眼赵枢,周侗叹了口气,再将那叠交子塞入周德怀中,说道:“若是不收,且伤了五郎的心。虽是多了些,却也可救济乡邻,若遇着落难的好汉,也不用担心无钱相助了…”
“便依爹爹之言…”见周侗都同意收下,周德自不再推辞,便将交子收入怀中。
见周侗收了钱财,赵枢心中甚是满意,却又想起周德曾言,那古方颇费钱财,他便开口问道:“师父,你那古方可否于我一份?”
“自是可以!”周侗点了点头道:“你是我入室弟子,这古方早晚要传于你…”
赵枢笑道:“那便尽早抄一份于我,我家有几个药铺,与北方女真人有些来往。那些女真人别无他物,唯有人参、鹿茸等药材还算不错。我去家中取些来,也免得让那些黑心商人赚了师父的钱…”
“这…”周侗实是不想让赵枢回家取药材,可转念一想,买药材的钱还是赵枢出的,不由摇头道:“也罢,若是拿你的钱买别人的药材,还不如你回去拿。只是为师生受了…”
“自家人,说这些作甚!”赵枢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唤过小卓子,换上衣服,离了周府,往自己的府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