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事件一晃月余,无论开封府,抑或周府都没有任何动静。赵枢与周侗以为是自己的算计成功,却不曾想到,这一切全是赵佶所为。早在赵枢出宫那天,赵佶便把开封府尹宣入宫中,仔细交代了一番。
当小卓子持太子令牌来见,开封府尹自知事大,又岂敢隐瞒?连忙报到宫中,赵佶得知儿子被人刺杀立时大怒,不仅王贵妃因故被训斥,那梁师成更是被贬官三级,才使得周府有了暂时的安宁。
浑然不觉的赵枢依旧每日里练枪练气,却也过的安闲快乐。这日清晨,他正在院子里练习周侗新传他的翻子拳,突地听见一阵敲门声,便做了个收势,打开了大门。却见门外站着个壮汉。
这壮汉身高力壮,拿着根哨棒,背着个行囊,身着短打,脚穿草鞋,敞着的胸口上纹着只睚眦,却是蓬头垢面,看不出年龄,身后还躲着个小女孩。这小女孩更是可怜,衣衫褴褛不说,还面黄肌瘦,似是几日未曾用饭。
赵枢还以为二人是乞丐,见小女孩这般可怜,心下不忍,便唤道:“小卓子,拿些饭食过来…”
“不用不用!”壮汉制止了赵枢道:“小人此来并非讨饭,却是想向小哥打听个人。”
赵枢笑道:“便是寻人,也当吃饱再说。瞧这姑娘,已面露菜色,你大人无所谓,又何必让孩子受苦…”
“这…”壮汉看着身边的女孩,不由叹了口气道:“也罢,便叨扰小哥了…”
“且先进来,厨下还有些饭食,望勿要嫌弃!”赵枢带着壮汉来到客厅,小卓子将饭食端了上来。
“多谢小哥…”壮汉尚能忍住饥饿向赵枢道谢,可那小女孩却盯着饭食,咬着手指,嘴角还流出一丝口水。
看着流着口水的小女孩,赵枢笑道:“些许饭食何足挂齿,请用吧!”
“我便不客气了…”壮汉也饿的够呛,端起碗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没多久,二人便吃饱了。壮汉站起身唱了个肥诺道:“多谢小哥仗义,小人已然三日未曾用饭了…”
“些许小事何足挂齿!”赵枢笑问道:“壮士在门口想问何人?”
壮汉笑道:“却是想问御拳馆在哪里?我在馆中有个旧识,眼下便是来投奔他的。”
“御拳馆的旧识?”赵枢笑道:“我师父也曾是御拳馆的教师,不如说说你要找的人,或许我也认识…”
“我要找的人唤作周侗,乃御拳馆天字号教师…”壮汉口里说着,脸上满是崇敬,却让赵枢愣了下。
“你找我师父?”赵枢满脸惊诧的问道:“敢问壮士姓名,我这便去向师父通报!”
那壮士刚想说出姓名,却听得门外一声惊呼道:“希真,你怎地来的如此之快?”
“师兄!”壮汉连忙起身,对着门外走来的周侗便是个大礼,同时对身边的小女孩道:“丽卿,速速拜见伯父…”
“拜见伯父!”小女孩虽有些惊慌,却还是道了个万福。
“起来起来!”周侗连忙扶起女孩,却对赵枢道:“五郎,这便是我常说的师弟,唤作陈广,字希真…”
“拜见师叔!”赵枢连忙下拜,心中甚是欢喜,周侗可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起陈广的枪法了。
陈广见状忙不迭还礼,口里却是赞道:“原来是师兄高足,难怪这般仗义,尚未相认,便请我父女吃了顿饱饭…”
“五郎心善,这等小事何足挂齿!”周侗心下甚是满意,却笑问道:“希真,我才去信七日,你怎地这便到了?”
“甚么信?”陈广苦笑道:“小弟却未曾接到师兄的信,我自家中而来,已走了月余…”
周侗问道:“月余前便来了?莫非师弟家中有甚变故?”
陈广答道:“好教师兄知晓,小弟家乡突发灾害,朝廷赈灾不及,几发民变。眼下虽已安定,却强人四起,扰得乡邻不得安生。我家附近山上,啸聚了伙贼人,听得小弟字号,却是想请小弟上山。想我陈广清白身躯,怎肯从贼?便发卖了家当,前来投奔师兄!”
“如此也好!”周侗点了点头叹道:“这世道越发混乱,前些日子,我也听闻山东、江南等地皆发大灾,可朝廷毫不体恤,依然征发花石纲,弄得民不聊生…”
“皆是那些个奸臣弄权!”陈广也是个火气重的,说到这里却是怒发冲冠,一巴掌拍在桌上,吓的陈丽卿打了个哆嗦。
“师叔休要气恼,那些个腌臜厮早晚教他们了账,你眼下这般,却是吓着丽卿了!”赵枢将陈丽卿唤到身前,轻轻拥入怀中。那陈丽卿似是觉得这个给她饭食的哥哥不错,竟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五郎与丽卿却是投缘!”陈广见状却是哈哈一笑,转头向周侗问道:“师兄,你去信与我有何要事?”
“你瞧五郎如何?”周侗却未答话,只是笑问道。
“不错!”陈广笑道:“龙章凤目,资质不凡,更兼心地善良,却是不俗。倒要恭喜师兄,收得个好徒儿…”
周侗道:“我这徒儿,想练战阵上的本事,更与赵云有缘,便想请师弟将家传枪法相授,不知意下如何?”
陈广不是个小气人,对赵枢更有好感,便笑道:“枪法自是小事,却不知师兄为何说五郎与赵云有缘?”
周侗也不隐瞒,便将赵枢得到盘龙劲一事相告,不想陈广听完,竟满脸惊喜的问道:“五郎,那根枪杆莫不是你祖上传下来的?”
“应当是吧!”赵枢道:“初得枪杆,见上面刻着赵云大名,我还以为是祖上崇拜赵云所致。不想无意间将枪杆折断,才得了口诀…”
“如此说来,你非是与赵云有缘,而是…”陈广顿了下,吊足了众人胃口,才说道:“你应当是赵云后人…”
“此话怎讲?”赵枢心中不解,连族谱上都没有这一段,陈广如何这般确信。
陈广笑道:“说起此事,在我家族谱之中,却有一段记载。昔日,赵云之子赵统、赵广无法继承赵云的武艺,却转做文职。赵云担心绝学失传,便将所学传于姜维、陈到,可姜维、陈到资质有限,也无法尽学,他无奈之下,便将龙胆豪枪的枪柄挖开,将绝学画成图形、文字藏于其中,以待有缘人。蜀汉灭亡,枪杆被赵统之子带走,便下落不明。若非赵云后人,岂能得此枪杆…”
赵枢笑问道:“师叔又怎能确信,那枪杆未让他人所得?”
“自是不能被他人所得!”陈广笑道:“若他人得了枪杆,自不会爱惜,或早已发现其中秘密,又或其中秘密已毁,哪轮到你发现?唯有赵云后人,得了枪杆万分珍惜,不忍毁伤,便是毁伤,也因是祖物不曾丢弃,你方能得到。更何况,你又姓赵…”
“原来如此!”赵枢点了点头,若照陈广这般推断,却是有理,他笑道:“既如此,还请师叔传我枪法…”
陈广却是疑惑道:“你都得了枪杆,还要我传甚么枪法,那枪杆中自有赵云的绝学…”
“你说那些画着小人的丝帛便是赵云的枪法?”赵枢佯作不知,只是叹道:“师叔有所不知,当时我被家父所惩,却是未曾将那些丝帛带出,只将口诀记下…”
“如此却是可惜了!”陈广笑道:“也罢,先由我传你枪法,待他日有暇,你再回家取出枪谱,却也无碍。”
赵枢笑着唱了个肥诺道:“那便多谢师叔了!”
“自家人无须这般客气!”陈广笑着挥了挥手,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他转头对周侗道:“师兄,这些日子,小弟要叨扰你了…”
周侗佯怒道:“方才还说自家人无须客气,这便与师兄客气了?莫非不把师兄当自家人?”
“师兄莫恼,皆是小弟的错!”陈广笑道:“可小弟就这般白吃白住却是不好,还请师兄帮小弟弄个营生,也免得日子久了尴尬…”
“你小子还是这般心高气傲!”周侗笑骂了句,想了会才说道:“汴梁城中富户甚多,若让兄弟看家护院,却是辱没了兄弟。我在禁军中尚有几个好友,不如给你谋个差事,也算得为国尽忠,你意下如何?”
“也罢,就照师兄所言…”陈广点了点头,在禁军中做个士卒,俸禄却是不少,还颇为轻松。总比为人看家护院,做个打手强。
见陈广脸上尚有些担忧,周侗笑道:“兄弟放心,待你入了禁军,某便使人荐你个教头,想来以你的武艺,做个禁军教头却是绰绰有余…”
“这般最好,小弟谢过师兄!”陈****言大喜,若能做个教头,却又能多些俸禄。他虽不在乎钱财,可他毕竟还有个女儿要养,俸禄自是越多越好。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这一路走来,他也吃尽了没钱的苦楚。
“无须谢我…”周侗笑道:“五郎是个练枪的好材料,你尽心教他便是…”
“这还用师兄说?”陈广道:“自明日起,我便传他百鸟朝凤枪法,师兄且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