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和宫正殿后面有一个小湖,平时想要泛舟湖上都是可以的。但比起御花园里的湖来,又太小了些。真拿来泛舟,就显得矫情又寒碜了。
静言刚进宫时,这湖已经将近十年未打理,早些年养来看的鱼早没了,反而被雨雁发现一些可以吃的鱼。那两年仪和宫无人问津,湖里的鱼也被她烤来吃光了。后来,主人得宠了,这池子自然也受了眷顾,移来了荷花,养了鲤鱼。
后来,静言让人只种莲,到了夏天,就和宫女一起采莲,很有江南的风味,一景一物看起来浑然天成,美得不行,这小湖成了名副其实的荷塘。
荷塘西边,临水建了一个凉阁,周围绿树成荫,清新淡雅,专供夏日乘凉。这是茂荀送给静言的生日礼物,阁上亲自题了牌匾——“唯静而已”。
唯静而已……谁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爱静?只要静?只求静?静言还是清静?
不过,静言每每想起,笑容便是从心里化到脸上。
“看来看去,还就闻家堡的布最好。”
凉阁正中,雨雁趴在地上,手撑着下巴,看着从前方矮几垂落到地上的一块丝绸。
静言坐在埃及后的蒲团上,瞟她一眼:“我就不说你孩子多大了,你看你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这么坐没坐相?”
“乘凉嘛!”雨雁道。
“瞧你什么样?”静言掀起旁边一块布盖到她头上,“胸脯都露出来了!”
“这里又不会有其他人来!”雨雁拉开头顶的布匹,坐起身拉拉抹胸。
静言平时没多少事情可忙,心思也就都花在了茂荀和孩子身上。虽然他们的一切都有专人打理,但她还是会亲手为他们做一些事,最多的就是制衣纳鞋。
雨雁、云裳、暖玉等人也经常进宫来,见了她做,也都纷纷动手。姑嫂妯娌好几个,还有一堆丫鬟宫女随侍在侧,光是人就要占好大一块地,更别说还有各种各样的工具和用品,自然需要一个宽敞明亮的好地方。原本是在偏殿的暖阁里,后来凉阁建好,夏天就到了这里,冬天才在暖阁里。
不过,她一个人很少来这里。但若是雨雁等人进宫了,就必然会来。很多时候,她们却并不缝衣刺绣,只是聊天喝茶,或者做点别的什么。或者就看着荷塘、吹着风、听着雨,什么也不做。
这里由此成了一群女人的天地,茂荀都很少来。其他人没得准许,就更不会来。因此,几个女子在这里的时候便有些随心所欲,在地上打滚是常有的事。
现下是六月初,天气正是炎热。语诀快要过生日,暖玉、云裳、雨雁都进宫来问她打算怎么庆祝。这两年孩子越来越多,逢年过节,不想热闹也会热闹。但孩子顽皮,凡事总要商量周全。
恰巧前几天闻家堡又送了几样布进来,静言本打算分送给她们,她们人来了,她就叫人拿了来,让她们自己挑。
雨雁从地上站起来,走到窗边,端起摆在桌上的酸梅汤,边喝边问低头做着针线的静言和暖玉:“你们要喝吗?这天热死了!”
“我不要。”暖玉坐在靠湖的那边窗口,吹着风,倒是凉爽。她手中拿着一件蓝色的小上衣,这是送给语诀的生日礼物,得赶快做完。
静言抬头看她一眼,道:“姐姐费心了。”
暖玉手一顿,故意笑道:“我费什么心?给自己的孩子做件衣服,天经地义!”
“盼儿长那么大了吗?”雨雁讶异地问。
“……”暖玉瞪她一眼,低头继续缝衣服,不理她。
静言掩嘴一笑,正要说话,门口竹帘被打起,云裳抱着她才四个月大的女儿走进来了。一见她们,皱眉问:“连城她们没来吗?”
“不是在暖阁睡午觉吗?”静言问。
“我刚去看了,嬷嬷说早起来了,到这边找我们来了。”
雨雁一听,拿起被自己脱到一边的上衣往身上穿:“肯定又不知道哪里去鬼混了!看我不打得那丫头屁股开花!”
静言和暖玉也放下手中的针线站起来,准备去找人。
走出凉阁,暖玉问静言:“皇上来了吗?”不知从什么开始,茂荀开始在仪和宫睡午觉,没有意外就每天必到,风雨无阻。
静言摇摇头:“放心,今天六月六,他要出宫微服私访,说不定要逛完夜市才回来!”
云裳担心地道:“夜市多热闹?他有不带你去的道理?万一他中途回来休息一阵,准备太阳下山了再带你出去呢?”
“不会吧……”静言想起去年他就这么做了,心中不禁担心起来,脚步也就快了。
绕过荷塘,她们走上偏殿的走廊,走廊上摆着筛子,晾晒着新采的一些花瓣。水莲正招呼着宫女整理花瓣,见她们走过来,纷纷请安。
“皇上来了吗?”静言问水莲。
“来了。”水莲回道,“一个时辰前来的吧……”
“糟了!”静言叫道。
水莲一听,急忙将手中的活交给别的宫女,走到她身边:“我叫了人在屋外守着呢,没动静,应该没事的!”
“那郡主她们呢?”静言问。
“呃……应该在公主那里吧?”
云裳道:“我刚刚去过了,雪融说语玠也和她们在一起……”
众人禁不住叹气,快步往静言的屋子走去。越来越近,没听到任何声响,她们放了一点心。
临近门口,突然里面传来一声大吼:“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