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蓝色箭袖,外罩锦缎排穗褂绣的袍边一滚,束着松花绿攒花结长穗宫绦一直垂到袍底,手里和上次一样拿着小马鞭,这是那个小的,此时正看着秋若彤,张大两只漂亮的眼睛,吃惊中带着害怕。大的身着一身果绿色绸衫,此时正皱着眉,还有几个小孩也都面面相觑,看样子是吓坏了。带着的小厮们更是大气不敢出。
“公子……”一个小厮不安地出声询问。
“还不上去把人扶起来!”那个侯爷的大公子装出大人一般沉稳地吩咐。
“是!”两个小厮赶紧下马过来扶秋若彤。
“叫你们不要跑,现在出事了吧!”大的教训着。
“大哥,谁知道……是她自己不小心……”小的还没辩解完,就听到秋若彤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声“啊!”,吓得激灵一下往这边一瞧,秋若彤躺在了地上不动了,两个小厮还一人一边抓着秋若彤的胳膊。
“怎么回事?!”大的翻身下马,跑了过来,“她怎么了?!”声音有点慌。
“大公子,她好像晕过去了。”两个小厮看了看道。
“晕过去了,还好……去寻她的家人来!”大公子长出口气。
秋若彤双腿骨折了,再被两个小厮一拉扯,这具小小的身体哪里还受得了,当时就疼得晕了过去。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落在芭蕉叶上发着沙沙的响声,秋若彤躺在炕上无聊地望着外面,两条腿绑着木板,一副卧病在床的样子,只是这不是床,是炕。
从上次出事到现在过去半个月了,万幸的是只有她摔折了腿,其他人都只是擦伤,拉车的马也没事,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倒霉,就因为她是个外来的就这么欺负她吗?
那天是秋实把她抱回来的,马是路人帮着拦下的,大人没什么,就是两个弟弟受了点惊吓,不过也没事,而那几个小贵人当天就派小厮送来了银两,还登门道歉了,结果可想而知,这家人怎敢接受,别说孩子只是摔折了腿,就算是摔死也也不敢言语吧,何况还是因为马受惊间接的原因,再说她又是个女孩子,在车上的时候两个唯一的大人都是护着两个弟弟,没有一个人管她,虽说那是特殊情况,可也能看出女孩子在这家人的眼里是什么地位,好模好样的什么都好,一旦发生什么事,是不需要考虑就会舍弃她的。
因为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她倒也没多少难过,只是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丫儿,喝药了。”刘氏端着药碗进来。
秋若彤叹了口气,又开始受罪了,这次很痛快地就这刘氏的手喝了药,小脸立时就皱成了一团,刘氏连忙把事先准备好的蜜饯放进她的嘴里。
“你弟弟好了,上午你爹叫人来传的信。”刘氏边说便给秋若彤到了碗白开水。
秋若彤嗯了一声,没再言语,她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两个弟弟好与不好她也并不关心,尽管知道她应该表现出关心的样子,可是这件事发生后她连装也装不起来了。
秋实只住了一个晚上就回去了,家里还有鸡猪鸭的,地里的庄稼也离不开人,项氏在这里呆了几天,看看儿子没事才带着药回去。项氏留在这里几天,刘氏本想叫她和秋若彤亲近亲近,从秋若彤断了奶就在她这个奶奶身边,吃穿用度,嘘寒问暖,项氏都没做多少,而秋若彤对这个母亲也不亲,不但对母亲不亲,对父亲、弟弟都不亲,可项氏不知道是不懂还是觉得没必要,在这里的那几天只是关注她的两个儿子,对秋若彤还和以前的态度,淡淡的。
“丫儿,腿还疼吗?”刘氏坐在炕沿边上,看着秋若彤,心里叹了口气,想想那天在车上,要是做娘的抓着孩子,孩子也不会遭这罪了。
“现在不疼了。”
这里没有止疼药,中药药效还慢,她还是个孩子,开始的那几天自然疼的死去活来。不过年纪小也有好处,恢复得快,还不会留下后遗症,接骨的唐大夫可是说了,再过一个月就可以下床了。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她是不会这么快下床的,一定要躺够一百天,好好养身体,身体好才就有机会万事好……
她正想着只听刘氏忽然道。
“丫儿,跟奶奶说说埋怨你娘吗?”
嗯?秋若彤愣了下,但很快就明白刘氏要说什么了,果然!
“你别埋怨你娘,咱们家就靠种地为生,收成好了每年除了交租子剩下的也只够一年的口粮,养的那些鸡猪鸭换点油盐,收成不好交了租子还得卖粮,日子过得不容易,如今又有了你两个弟弟,不是你娘不管你,是你娘不得已。其实你娘心里是疼你的,你是她第一个娃,和你弟弟们又不同,丫儿是懂事的孩子,明白这个道理的……”
秋若彤眨了眨眼睛,不置可否,明白吗?不明白,她从没有父母,而且她就是被父母抛弃的,对父母天生就反感,刘氏说的这些从没经历过,也从没想过,但有一点还是可以肯定,项氏并不喜欢她,项氏对两个弟弟才是打心眼流露出的真心喜爱。可这些自己心里知道就算了,没必要说出来。
“奶奶打算等你腿好了送你回乡下呆几天,帮你娘带你弟弟。”也好一家人亲近亲近。
“奶奶……我,我怕我带不了弟弟,等我长大了回去带弟弟,行吗?”秋若彤不愿意回去,这里还没有熟悉,又要去一个陌生的环境,心理又要适应一段时间,最主要的是,人家不喜欢你,还巴巴地贴上去干什么。
刘氏看看秋若彤干巴巴的小脸想想,这件事还是等孩子腿好了再说。
“行!午饭丫儿想吃什么?奶奶给你做。”
……
晚上刘氏和秋老先生说了自己想叫秋若彤回父母身边住几天,秋老先生半天才道。
“不要勉强丫儿了。唉!”他也听说了在车上的事,心里也很不舒服。
咱们能活多久,不和爹娘亲,将来孩子连个依靠都没有,再说了养好了没什么,要是养不好,什么都是事!刘氏虽然这么想却也没说什么。
刘氏对自己在车上不护着秋若彤却是没有半点愧疚的,这一点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转眼间过了十来天,也下了十来天的雨,这一天终于放晴了,没想到天好贵人登门了。
来的是两个小贵人,也就是那个侯爷的大小公子。
秋老先生、刘氏诚惶诚恐地把两个小贵人和随行的小厮迎进后院,原来他们是来看秋若彤的伤势的。
秋若彤听了受宠若惊,想不到她一个小丫头还能叫这样的人惦记着,看着地上站着的一行人愣愣的。
屋子不大,简陋的连侯爷府下人的屋子都不如,不过侯爷家的大公子还是目不斜射地说了来意。
侯爷府的庄子就在太平镇的附近,每年侯爷府老夫人都会来住一段日子,而每年也是在太平镇的庙会这时候来,顺便听听了然讲经,今年也不例外。两个孙子门玄烨、门玄炎正是好玩好动的年纪,也跟着祖母来了。门侯爷是将门出身,孩子们也自小学习武艺,三岁就学会了骑马,如今走到哪都是以马代步,侯爷也不拘束他们,这才有了上次的事。今天他们要回京了,来这里看看秋若彤的病情,顺便问问缺什么,能不能帮上什么。
门玄烨比弟弟大两岁,九岁,说话一板一眼的,不看样子听说话办事还以为是个大人。门玄炎就没哥哥好性子了,进来东张西望,见没什么好看的目光便定在炕上半坐着的秋若彤来,拧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秋老先生、刘氏自然是不敢要求什么,只想这两个小贵人早点走。
对这一点门玄烨还是满意的,命小厮留下五十两银子,刘氏刚要拒绝,秋老先生见多识广拉了她一下,连忙道谢接下,这一行人才离开。
门玄炎临走时转身对着秋若彤做了个鬼脸,说了一句。
“胆小的小丫头!话都不说!”
门玄烨紧紧扯着弟弟快步走了。
门玄炎说的没错,秋若彤从他们进来也没说一句话,因为轮不到她说话,门玄烨说完,刘氏、秋老先生说,还使眼色不叫她说话,应该是怕她说错话吧。也是,这两个人可是侯爷的公子,谁知道哪句犯忌讳,秋若彤也说不出那文绉绉的话,乐得闭嘴。
上了马离开,门玄烨教训着弟弟。
“以后你少和那些人来往,这件事本来和他们也有关,可现在一个个都躲了,这时候怎么不管你这个朋友了?还有,看他们也是老实的,拿了我们的银子不会乱说了,你还招惹人家干嘛,你想传到父亲那去吗?”
“有祖奶奶在,我才不怕!”门玄炎没底气地道,“我也没招惹那小丫头,我们去看她,连句话也不说……”嘀咕的声音低下去了。
“祖奶奶这次帮我们出了这个主意,你还想给她老人家找麻烦?一个乡下丫头没见过世面,被我们吓傻了自然说不出话来,要是能说能道还麻烦呢!”
“哥哥……”
“你还小,以后就知道了!走吧!”
“好像你比我多大似的!”不就是怕那些人拿这件事做文章对父亲不利吗!门玄炎想到这自觉得意,打马超过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