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雨停了,秋老先生和陈升也回来了,两人的脸色很难看,特别是秋老先生眉眼都是哀痛,当两人进了兽医所看到院里停放的马车,还有一些侍卫打扮的陌生人气定神闲地走来走去顿时惊愕住,两条腿止不住地发抖,家里出事了?!
对视了一眼,还是秋老先生定了定神上前对那几个侍卫拱拱手。
“请问几位爷在小老兽医所是有坐骑病了吗?”秋老先生声音极其客气,语气也极其恭敬,脸上带着拘谨的笑意,说完,心就提了起来,很紧张又害怕地等着回话。
那几个侍卫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秋老先生的身后的陈升,其中一个开口问道,口气很温和。
“这位老先生是这家兽医所的主人?”
“是,正是小老开的,小老接了外诊这才回来。”秋老先生忙道,又介绍身后的陈升,“这也是小老兽医所的人叫陈升。”
侍卫点了点头,像是不确定该怎么说,犹豫了一下道。
“我们昨晚上来的,只看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老先生可知道此女?”
秋老先生闻言猜想应该是自己的孙女秋若彤,小心地道。
“实不相瞒,除了小老和陈升外还有老妻和一个孙女,爷所说的应该是小老的孙女……小老孙女乃是乡下粗野之人,若是得罪了爷……”
“原来是老先生的孙女,小的失礼了!”那个侍卫听到这打断了秋老先生的话,恭敬地一躬身,其他的几个侍卫目光也都跟着恭敬起来。
秋老先生有点纳闷,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听上去好像和孙女有关呢?这时他也看出来了,家里确实出了事,却并不像他想的那样,看着几个人的态度就知道了,应该还是好事,难道是孙女在自己离开的这两天医治好了哪家贵人的马,这是来道谢了?还是……他胡思乱想着,眼底隐隐现出焦急。
“老先生莫急,我家主子就在那边的药堂里,小的这就代老先生过去见我家主子。老先生请。”这个侍卫很善解人意。
秋老先生心里七上八下地跟着这个侍卫去药堂那边了,见人家没招呼陈升就叫他去后院给刘氏送信说他回来了。陈升看着秋老先生进了药堂才忙不迭地往后院跑。
进了药堂后屋,侍卫叫秋老先生等一等,他进去通报,秋老先生虽在自己家却像个外来的,可他却半点恼意都不敢有,太平镇距离京城不远,听的多了、看得多了,对这些侍卫打扮的人敬畏都成了习惯,只是惊疑地暗暗猜测一会自己要见的人。
“老先生请进。”没多长时间进去的侍卫打开了门,请秋老先生进去。
秋老先生进了屋看到炕上躺着一个人,脸上带着病态,身上盖着兽医所的一床薄被,但威武十足,英气俊朗,看那神态就知道不普通,愣怔了下,忙前走了一步,停下,拱手躬身行礼。
“小老见过这位爷。”疑惑又小心地看着对方。
“老先生贵姓?”靖王爷和蔼地一笑,“请坐下说话。”口气却是十足的主人,还是上位者的那种。
“回这位爷的话,小老姓秋。”秋老先生看了看炕边的凳子,想了想还是过去伸手拿起退后虚坐了。
“原来是秋老先生!”靖王爷见秋老先生一脸焦急疑惑,也没有绕弯子,温言和语地解释起来,“在下京城人,出门返家遇上几个贼人,受了伤,又是大雨夜,错把老先生的兽医所当成了医馆,这才闯进来,多亏老先生的孙女医治,叫在下捡回了一条命。老先生孙女年纪虽小,却是一手好医术,真是杏林之幸啊!”
靖王爷口气掩饰不住地对秋若彤的赞赏,秋老先生却是听得目瞪口呆,什么,自己的孙女医治了他!
而这时在后院,秋若彤也正目瞪口呆着。
原来陈升来报信说秋老先生回来了,刘氏的病就好了多半,还没等开口问怎么没见到秋老先生,陈升就又说出了一个消息,张玉申淹死了!
秋老先生带着张玉申到了那个村子医治完生病的猪,雨还没下大,秋老先生不放心家里就往回赶,到底是年纪大了,过河的时候摔倒了,张玉申为了救秋老先生,自己被冲到了水深的下游,等秋老先生找来村里的人,雨越下越大,天也晚了,村民谁也不敢去河里捞人,雨小的时候有一个村民打捞於柴时打捞上了一个人,虽然被水泡的不成样子了,可带回去秋老先生还是辨认出这个人就是张玉申。
张玉申是孤儿,也没有祖坟,救了秋老先生,秋老先生也不能将人埋到乱坟岗子,就打算在当地买一块地方,把人葬了,葬人的地方不贵,就是一二两银子,陈升找去的时候正办这件事,这也是为什么到了现在才回来。
秋若彤听到张玉申死了,顿时就觉得胸口像是压上了一块大石头,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和张玉申认识七年,常在一起谈论药材,尽管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种的感情,可友情还是有的,何况她还知道张玉申对她有别的情分,还托人探她的意思,现在人忽然没了,她就觉得像做梦一样,想到往日与张玉申相处的种种,又想到自己的前世,各种情景交叠着,整个人呆滞在那,一个声音不断地回响。
“怎么会死了呢?好好的人怎么会死了?”
陈升说完这件事又说了前院的那些侍卫,这也转移了刘氏的注意力,刘氏听了更是吃惊,前院什么时候来了人她竟然不知道,转头刚想问秋若彤,这才发现秋若彤的异样,微张着嘴,一手紧紧地捂着胸口,没有任何表情。
“丫儿!”
叫了几声也不见秋若彤应声,刘氏急了,也意识到是不是陈升的话吓到了秋若彤,或者是,想到了秋老先生要将秋若彤嫁给张玉申,秋若彤对张玉申也有意思,这下听到人没了受不了了,毕竟两个人从小就熟识,这其中有什么别的情谊也应该,想到这有点慌,忙叫陈升赶紧寻秋老先生来,陈升风一阵地去了。
秋若彤陷进自己的意识中无法自拔,对周围的一切都感觉不到,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啪的一声,脸上腾地火辣辣地疼,激灵了一下呆滞的目光才渐渐清明,但还是一脸茫然地看这前面的人。
“丫儿!”
是秋老先生的声音,秋若彤半天目光才聚焦在秋老先生的脸上,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爷爷……”
“丫儿!”秋老先生答应一声,搂住了孙女。
他正在前院小心翼翼地陪着那个像贵人的病人,陈升风风火火地跑来,不过叫外面的侍卫给拦下了,陈升只好在外面道,快看看丫儿,魔怔了!他忽地就站了起来,想走却又不敢走,还是炕上的贵人摆摆手,这才赶了过来,当看到秋若彤站在那任凭刘氏怎么拉扯都没反应,也急了上来就给了秋若彤一个耳光,将秋若彤抽醒,只是秋若彤的半边脸也抽肿了老高。
“丫儿这是怎么了?”秋老先生摇着她,“怎么魔怔了?”
“……爷爷……我没事……”秋若彤彻底清醒,摸了摸脸,火辣辣地疼。
秋老先生很心疼。
“等会抹点药……”
“你爷爷再不抽下,你就醒不了了!”刘氏抚着胸口,她吓得不轻。
“你这又怎么了?”秋老先生注意到刘氏气色很差,还围着被子。
“奶奶生病了。”秋若彤说到这也想起前院还住着那些人,秋老先生回来,想必也见到了,再没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昨晚的事,最后声音渐低下去,头也垂下,“爷爷,我知道我不该医治那个人的,可当时雨下得那么大,那个人就要……我怕……我不能见死不救,我看过书……就,就那样了,爷爷,我错了……”
救人她并没有后悔,只是有点后怕,那个人不是身份不简单,一旦自己失手,那责任可不是自己想象的,也许还会给家里人带来灾祸,还是太莽撞了。可……还是不后悔。
刘氏和一边的陈升是睁大眼睛一副惊呆状,秋老先生因为事先知道有了心里准备,脸上只有沉肃,复杂,半天没说话。
“丫儿,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刘氏看上去很害怕,“你和你爷爷学的是兽医,不是医治人的,那不一样啊!”
“我知道……”秋若彤头垂的更低。
秋老先生这时叹了口气,很无奈。
“丫儿,爷爷问你,你可知道那些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他没说……我看他们不像普通人。”秋若彤想起那个受伤的人气势威压,不但不是普通人,而且还可能也不是普通的贵人。
秋老先生眉头紧锁,刘氏声音也不禁压低了。
“那还是不要他们留在这里了吧?”
秋老先生一脸担忧点了点头。
“一会我去说,咱们这毕竟是兽医所,不方便的,就……介绍给周大夫吧。陈升,这件事不要说出去。”顿了顿又叮嘱陈升。
“表叔放心,我知道轻重,连家里人也不会说的。”
秋老先生知道陈升老实,对他很放心,打发他去把兽医所挂上出外诊,暂时关门的牌子,等打发走了那些人再开门,然后摸着秋若彤的头,语重心长地道。
“丫儿,爷爷知道你学医很有天分,可你要记着,兽医和人医是不一样的,隔行如隔山,人命关天,就算是对方是小老百姓也不能任性啊!”万一医治个好歹,人医也就罢了,一个兽医越行那可是罪加一等!
“是,爷爷,以后我不会了。”秋若彤知道秋老先生这是为自己好,心里一暖,使劲点头。
“再不能有下次了!”秋老先生又加重了口气。
秋若彤又是使劲点头。
“刚才你是怎么了?”秋老先生想起刚才秋若彤的魔怔来。
“我……我听陈叔说,申哥……没了……”
秋老先生立时神情黯淡下去,摸了摸秋若彤的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丫儿……”刘氏道,“申哥是好孩子,为了救你爷爷,他是咱家的大恩人……”刘氏说到这看着秋老先生才感到一阵后怕。
“没事了!没事了!”秋老先生抹了把脸,他收养了张玉申这么多年,突然人没了,还是为了救他,想想就觉得难受窝心,“……我去前院把那些人送走!”
秋若彤看着秋老先生弓着腰出了门,看上去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岁,再转头望着刘氏,两鬓斑白,脸上纵横着皱纹,不知不觉这一世与她最亲的人都老了,忽然想到,假如张玉申没救起爷爷,那……她只感到浑身一冷,不敢想下去。
“丫儿,去给奶奶倒碗水。”刘氏见秋若彤脸色惨白,猜到一定又想张玉申了忙道。
秋若彤把水端给刘氏,刘氏喝了唠叨着。
“我都忘了问你了,那个受伤的是个男人吧,你一个女孩子,还未出嫁,着穿出去不好听啊……”本想着找些话转移秋若彤的注意力,可说到这才意识到该好好叮嘱叮嘱秋若彤这方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