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微微含笑,轻柔道:“也不妨的,改日云落与陛下一同带着妍儿向太后请安,您与太后,母子之间,说些个体己话,也便过了。”
刘浚一叹,将已熟睡的女儿交到宫女手中:“若真能如此,自甚好。”
抬眼细看云落容颜,凌乱青丝若乌云半遮绯灿流霞,脸色苍白、唇无血色,可为何也有惊人心神的美,飘渺得、令目光痴狂!
“云落,你定是朕梦中的灵官,如此令朕着迷。”刘浚迷恋眸光,似被炭火点燃的凉星,明明没半分温度,却又兀自含情。
云落垂首,轻轻靠向他坚实的胸膛,那胸膛起伏,呼吸温热在耳际、雪颈、温暖娇弱的唇……
大雪翻飞的夜,冷风呼啸,飕飕席卷过棉绣锦裙,绒毛披袍随风狂舞雪夜,雪飞花灭,心中有如冰冻。
芊芊一人缓缓走出水沐居,任凭冷雪扑面,化作眼角唇边一抹冰凉,却不知,那是雪……还是结冰的眼泪……
泱泱后宫,第一个孩子,云长公主,集帝王宠爱于一身,云长公主,定因母亲姓氏得名,又被刘浚爱称为妍公主,更令后宫女人人人心恨,眼底灼血!
为令云落开怀,妍公主满月之日,刘浚在水沐居大宴庆贺,虽碍于皇后颜面,宴只限于水沐居,然刘浚却将云落家人一一请到宫中,平西公主自更在受邀之列,奉为上宾!
云落见到母亲、姐妹、公主、兄长,自满心赢喜,着了胭红色棉丝裙,映着清淡容颜,妩媚自流,头上只简单挽了流云珍珠钗,荡漾粉唇生情。
平西幽幽的望着云落,如今的她,清雅中更多了高贵、绝色里更沁了风韵,难怪连癖好美色的弟弟,都忘情流连,抬眼之间,不经望向一边杨询,他站在刘浚的身后,敦厚稚嫩的脸,亦被朗俊取代,剑眉飞扬、斜插入鬓,威武非常。
适才,刘浚叫他同坐,他却推却了,言怕无法顾全职责,又常在姐姐身边,不在乎一时,刘浚眼中有赞许的精光,便应了他。
公主一时恍惚,如今,站在天子身后的人,已是巍巍男儿,再不是只会窃窃叫自己一声公主的询儿了……
云落持酒对向公主,弯眉如月:“公主,云落家人多蒙公主照料,云落敬公主。”
平西这才回神,容色却不见心内半点波澜:“云落这可要自罚三杯啊。”
云落疑惑,微微凝眉,公主却道:“与我这般见外,还不要罚吗?”
云落娇唇微抿,轻笑道:“是云落失言,甘愿受罚。”
一杯饮尽,叶桑刚要斟满,刘浚却举手夺过金雕酒壶,眼风悠悠掠过云落,儒美微笑:“云落才经生产,这余下的两杯由朕来代敬皇姐,如何?”
平西公主嘲弄扬眉:“哦?我这骄傲的陛下弟弟,何时如此体贴来了?”
刘浚笑而不语,只将手中甘黄色醇酒一饮而尽,转眸望向云落母亲,杨芝顿感局促,眼神望向女儿,嘴唇微颤,不知所从。
刘浚温笑道:“朕也敬您,您将女儿生得绝美倾城,才令朕有了今日之欢。”
说罢,扬头喝尽,杨芝惶恐,仍不安的望着女儿,云落向她微微示意,杨芝方颤颤举杯,饮下杯中醇香美酒,这酒烈而清辣,方模糊了眼前一切,端坐于君王身侧的高贵女人,是自己的女儿,竟是……自己的女儿啊……
从前,只道自己女儿受宠,荣及家族,却不曾切身体会,可今天,琳琅宫柱,翠羽金屏,轻烟曼妙旋舞在水沐居中,迷蒙中似有不真切的直觉,杨芝环视四周,皆是自己不曾得见的堂皇,即使是公主府,亦不可相比!
再望女儿,更有如隔世,胭红色名贵丝棉锦裙,明绣金丝凤飞雀舞、凌云舒卷,更有一股磅礴大气,由女儿本婀娜娉婷的身段、犹自媚生!
儿子亦是高大了许多,杨芝还在出神,殿外却突然跑进名侍从,跪身恭道:“禀陛下,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刘浚俊眉蹙结,凛然望向门口,那日,她不辞而去,甚至未曾看上妍公主一眼,可如此之时,却又为何要来?
不及多想,皇后随着两名宫女,子巾手捧姜黄绣金的锦缎绸子,慢步走入殿内,高华明艳的石榴红棉缎裙,未着披风的身子,一眼看去略显单薄,发上依旧珠鎏金翠,繁灿的钗饰,卓显她傲然不可侵犯的高贵!
云落不禁感叹,卿本佳人,奈何至此?起身迎礼:“参见皇后娘娘。”
身边之人据随之拜倒,芊芊淡漠视之:“免了吧。”
说着望向刘浚:“参见陛下,还望没扫了陛下的兴致才好。”
刘浚斟上杯酒,冷冷道:“哪里,皇后肯来,朕求之不得。”
“哦?”皇后傲眉一挑:“当真吗?那本宫可真真来对了,杨夫人临盆当日,本宫突感不适,先行退去了,竟没能得见云长公主一眼,今日此来,为公主带了上好的织料来,也是想见见令陛下视若明珠的妍公主。”
刘浚酒盏在唇边微微停顿,旋即饮下,云落站在一边,缓缓上前两步,清淡微笑:“妍儿恐已睡下,云落代妍儿多谢皇后娘娘。”
刘浚放下杯盏,与云落目光相对,云淡风清的温和笑容,眼神中却是无尽了解,低沉道:“是啊,妍公主已然睡下了,小孩子被吵醒哭闹得很,便改日吧。”
皇后眼中微凝一丝黯色,裙袖中纤指紧紧一扣:“陛下便是不准了?这妍公主生得还真是娇贵。”
刀锋毕现的一句,令空气倏然凝结,云落家人皆寒微出身,何曾见过这般场景,皆不禁忧心的望向云落,然云落却眉目清和,从容端持的微笑,悠然走至子巾身前,素手抚过珍贵的料子,平和望向子巾:“如此瑰丽锦绸,妍儿定会喜欢,云落便代妍儿收下了。”
欲要接过锦绸,子巾却微微一撤,望向怔然凝视刘浚的芊芊,云落却抹唇一笑,清泠的眸子,漾开冷水纷飞,子巾莫名松了松手指,锦绸便落在了云落手中,云落依旧溶淡的笑着,婉若云仙……
子巾今日方才得知,原来清和的眸子,刀锋却竟更加尖利!
云落手捧织料,在皇后身边微微滞足:“云落拜谢皇后娘娘。”
皇后眼也不斜,忍气道:“不敢当,如今这后宫之中,谁还当得起杨夫人一个谢字!”
言语厉厉,却被殿外跑进的侍人打断,侍人声音匆忙,急声道:“陛下,紧急军情。”
说着,呈上一纸信笺,果是由蜡密封了的紧急军件,刘浚展开一看,眉心不自觉凝蹙起来,云落细看刘浚神色,深知那信中所言必是要务,将手中锦绸交于叶桑,上前两步,体惜道:“陛下,军务要紧,快些去吧。”
刘浚手捏信笺,目中有深深歉疚:“可吉时未到,朕还未曾为妍儿祷福。”
云落清眸涟水,柔柔笑道:“陛下洪福在天,自有上天庇佑,陛下对妍儿如此珍爱,上天有眼,定会佑妍儿一生安平,若陛下因此而耽搁军务,罔顾天下,又岂不是平添了妍儿的罪过?”
摇曳明烛,云落声音如泉水淙淙,宁淡而沁人心脾,刘浚紧致的眉心,渐渐松结,女子身姿纤丽,玉眸清净,仿滤过了宫中浓重肃气,凭显得幽隽而秀雅端庄,令人心意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