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岳大喜道:“李岳遵命。”
虽无他言,云落却能看到李岳眼中的感激之色,遂冲他微微一笑,转身上车,余光扫过黛鸢的脸,亦有矛盾的纠结,合上车帘,云落却感慨然,黛鸢啊黛鸢,无论你有何苦衷,幸福都切不可轻易放手,否则便再难寻回……
便如我与冷明刀、与……严萧!
我已再不会回头、再不会了……
云落回到宫中,天已大晚,刘浚果然仍在居中等她,手持书卷,凝眉思索,云落正见叶桑端茶上去,忙拦下了,并未叫叶桑禀报。
茶盏放在桌案之上,刘浚极是专注,并未留意何人端来,只持了茶杯轻抿,目不离卷,云落望着明亮灯烛下,天子冷却坚俊的脸廓,不觉有些痴愣,心下一阵迷惘,倘若当初先是遇着了他,自己又会不会早已真心相许,生死不惧……
想着,竟有一声叹息,刘浚这才惊觉,举首望去:“云落?”
低眼望一望红木托盘与明光流萤的茶盏,眼神柔情几缕,缓缓站起身来,拥过身旁女子,轻轻抚摸她凸隆的小腹:“何时回来?”
云落轻笑:“才刚刚。”
刘浚点头,这才注意到她着了彩织裙装,更精心描画了,珠光明映绝色容颜,更添一抹仙灵,看惯了清妆淡服的她,如此浓艳装扮,却不想更加美得迫人眼眸:“你终是自愿穿上了这身织锦。”
云落抬眸,与天子目光脉然相对,那幽冷寒眸中,流腻不常透露的温色,不!在自己面前,似乎早已透露了太多、太多次:“往后但凡陛下赏赐,云落皆会珍之重之,再不会……有负陛下情意!”
情切真挚的眼神,柔而肯定的语声,令刘浚心内翻腾如浪暖流,激动薄唇覆上云落娇唇,火热缠绵复杂的情致,纠缠啃噬着彼此曾经深深的芥蒂……
“陛下……”云落靠在刘浚温暖胸膛上,适才一阵激烈拥吻,仍使刘浚心口起伏,刘浚只轻轻应了一声,便听云落继续道:“陛下觉得黛鸢如何?”
刘浚呼吸明显一滞,起伏心跳亦似乎有片刻停歇,须臾方道:“也算是绝色美人,只是孤冷了些,少了女子的柔媚。”
云落举眸:“陛下不喜欢吗?”
那眼似笑非笑,那唇似动而非,刘浚戏谑道:“不喜欢又如何?喜欢又如何?”
云落淡笑:“不喜欢便不如成全了下属,李岳自那日与陛下同去公主府便一直念念不忘黛鸢!”
刘浚暗暗垂下眼眸,漫不经心中犹有一分严肃:“那么……喜欢又如何?”
“喜欢……”云落低声重复,却一时无言,怔怔望着刘浚低垂的眼眸,刘浚见她不语,抬首看去,只见美人弯眉凝蹙,素净水眸荡漾一泓清澜,淡淡凄楚的神情,却令刘浚朗声一笑:“若是朕喜欢,那日便带回宫中的便是她了。”
云落这才意识他有意为之,娇嗔道:“陛下如今纳她也不晚啊。”
刘浚渐渐敛住笑意,正色道:“云落,李岳的事,朕怎会不知?姐姐和李岳都曾与朕言及,只是……”
拥着云落的手,缓缓下落,转身望向窗外一轮清月,轻轻叹息,却不再言语……
云落一怔,望着刘浚高俊背影,明光烛火摇曳在月光里,那背影……却为何愈显孤寂……
他的心里,似乎隐着许多许多的无奈、欲言又止……
暮色收尽,已是浓黑的天际,黛鸢一路慢行,却不言语,无论李岳说起任何事,她都只作不闻,直至走到侯府门前,方才低声道:“李公子请回,黛鸢到了。”
李岳抬眼看去,莹白月光下,华丽府第伫立夜色深芒,雕栏玉柱、恢宏气魄,犹自夺了夜的靡华。
李岳颤然回首,惊惧的望向黛鸢,目光敛尽月光星色:“你……你是……”
黛鸢寂然一笑,却并非对向李岳,默默凝视着奢华府第的眼,光影迷离:“不错。”
语毕,莲步微移,冷声道:“日后,便不要再执着于我,而枉负了光阴。”
黛鸢并未回身,纤丽背影孤没在沉暮中,皎洁月色平添一抹哀凉:“我……不值得。”
夜雾逐渐隐没了背影,李岳只怔怔望着,犹在惊异中未能挣脱,她--自己寻了这么久、念了这么久的女子,竟会是……国舅府之人!许便就是田豫的女儿,国舅千金吧……
可本应是高傲嚣桀的女子,却为何只有冷寂孤独留在眉目之间?
经了昨日,云落甚是疑惑,为何谈及黛鸢,无论是谁皆有难以述说的隐涩?即使是万圣至尊的刘浚,即使……是黛鸢自己!
一早刘浚上朝,云落便传了严萧来,想严萧往来于宫内外多年,定是对些传言之事有所听闻,严萧依旧英武的眉眼,却谦恭的站着,云落安坐在荷池一边,看碧水流波,清暖晨阳筛落金光灿灿,跳跃的金光,簇拥碧色撩人……
云落望着满池荷碧,语声只是淡淡:“严大人在宫中多年,对于宫中人流往来自是熟悉,云落到想向大人请教一人,未知可还方便?”
淡极至陌生的口吻,素来二人已是惯常,严萧恭敬道:“娘娘吩咐便是。”
云落垂首,淡淡语声浮起莫名刺探:“严大人可知国舅千金,黛鸢小姐?”
严萧一惊,果然面露难色,云落侧眸瞥见,更感惑然,何以连严萧都是这样的神情?黛鸢,究竟除去多舛的身世,还有何不可告人的隐秘?
须臾,严萧方才开口:“娘娘,属下除知道黛鸢小姐乃太后侄女、并不常见于宫中外,便再不知了。”
再不知了?云落冷笑,若是信他之言,自己便白白在这宫廷困斗中走过了一遭!
“不知?”云落缓缓站起身来,清冷目光销寒毕露:“若是陛下相询,大人可还会说不知吗?”
严萧身子一颤,目视眼前女子,面色凝着昔日忿怨,一句彻透心底结疤的伤痕,她终是计较的,终是不能原谅自己的!可她愈是计较,自己便愈是爱她至深,即便这爱已看似太过虚渺……
云落亦是惘然的望着他,这个高俊而略有忧郁的男子,本该能是天涯携手的佳侣,没有争斗、没有计算,亦没有赫赫天威的震慑!唯有彼此,唯有深情相伴白头,不羡鸳鸯不羡仙!
一句不期牵动往事,云落转身望向碧池幽处,眼底流动清水涟漪!
“小心!”身后声音突而高亢,尚不及反应,云落便觉身子一紧,一双强而有力的手,已将自己回护在胸前,随着,便是衣帛撕裂的声音,如刀刺耳!
定睛之处,黑衣人面蒙暗纱,长剑划破水沐居清宁安和,挑开严萧不及闪躲的衣襟!
“来人,刺客!”严萧一手应付蒙面杀手,一手紧紧护住身怀有孕的云落,不到片刻,便已在下风,门外冲进侍卫将整个院落围住,那杀手目露凶光,招招致命咄咄紧逼,旁的人欲要插手帮衬,都不得缝隙!
严萧灵机一动,退避到侍卫密集处,一个低身,云落随之低下,刺客长剑与数名兵卫击打的声响,声声震耳!
严萧与云落脱离剑杀范围,一众并未一拥而上,顷刻,形如疾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