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被岁月的风浪洞穿成累累伤痕的小船,在经历了生生死死的搏击之后,终于驶进了平静的港湾。但它那高耸的桅杆仍不屈地指向风云莫测的苍穹……
你——老捻工来了。黝黑的脸上那弯弯曲曲的皱纹酷似那海上急流险滩中的海道,所以,你深知这船儿所受重创的痛楚。你用那双粗糙的大手,抚摸着这遍体的伤痕,感受到了每一道伤口所包含着的一个个惊心动魄的故事;你用深邃的目光扫视着每一处伤痕,读懂了那一道道纹络里记录的是船工们一次次生生死死的过程。
你敲击着船板、龙骨、大桅……每一处无不发出痛彻的呻吟。于是,你便更加用力了,你知道,渔家儿女不羞于喊痛,因为每一次撕心裂肺般的阵痛,都是一次凤凰涅槃式的再生!每一次痛彻的释放,都是“再造一次我”的生命!
老捻工,你背着百宝箱来了。你就守在船旁,一凿一铲,一斧一锤,从早到晚,从黑夜到黎明,用女娲补天炼就的一块块补天石,修补那历经狂风恶浪的伤口;用燧人氏钻木留下的火种,烧滚那汩汩的桐油,以再一次油亮那漂风打浪的船体,重新进行历经危难的航程。
老捻工,你就这样,坐在船坞上,面对每一道缝隙,用你的智慧和力量,捻进泥灰,捻进麻经,捻进了岁月和星辰,同时也捻进了渔家人战胜风浪的信念,更捻进了对明日幸福生活的憧憬。
在晨曦里,你弓起的背影,深深地烙进船板,宛若一幅生动、粗犷的剪影。船儿从此注入了新的活力,过险滩,越激流,帆儿高高升起,一往无前,哪怕逆水行舟……
“叮当”、“叮当”……激越的敲击声昂扬起来,这是船儿的渴望,这是船儿的热切!它渴望的是征服大海的波涛,它热切的是踏碎万顷碧波。于是,船头又高昂起来,大桅又张扬起来,白帆又升跃起来。在渔家汉子高亢、粗犷的《出海号子》里,船儿带着老捻工的嘱托,带着老捻工的希冀,又一次驶出了港湾……
船儿,你难道不怕再一次被洞穿吗?不怕在大海的狂涛里倾覆吗?你又一次挺起胸:只要有我们神奇的捻船工,只要龙骨不断,就是再洞穿它百次、千次,我还要在大海的激流里遨游、搏击!
“好样的,这才是我们的船儿!这才是我们海的家族里真正的英雄!”老捻工自信的眸子里闪出自豪欣慰的光芒。
是的,成功之歌只唱给执著、无畏的搏击者!
1994.4.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