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个夜晚,我都梦见一个金光闪闪的人,他的脸掩藏在阴影中,模糊不清;他腰挎一把漆黑大刀,自称是拿刀子的人。他一把抓住我的衣领,恶狠狠地对我说:快去湾里找我!
第四天,我再次从这个梦境里醒来,决定去湾里。
湾里是全市闻名的酒吧,我走进湾里酒吧,要了杯干红,等待那个自称拿刀子的人从梦境里走来。但两个小时过去了,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我感觉自己被一个梦境牵引到这里,并印证梦境的真实的行为,是一种很无聊的事情。“无聊。”我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声。
“是啊,多么无聊。”也许我无意间的感叹引起了旁边一位英俊富少的心事,他接了我的话说,“一个梦境败坏了我今天的心情。”他一提到梦境,我立时感觉吃了一惊,下意识地问他是什么梦。
“说来老兄你也不相信,一连几个夜晚,我都梦见一个金光闪闪的人,他要我来这里等他,我已经等了他两天了,结果呢,什么也没有出现,真是荒诞呢。”说完,他自嘲地一笑。
我不禁惊讶地大声叫喊起来:“是不是他腰挎一把漆黑的大刀,自称拿刀子的人?!”
富少脸上一片茫然和震惊,手中的酒杯掉落在地上。他一把抓住我的手,神色兴奋中夹杂着一丝恐惧,他用一种怪怪的颤抖着的声音问:“你也梦见了他?是不是他也让你到这里来等他?”
也许,是我们两个人谈话的声音过高,我发现所有在酒吧里喝酒的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被我们两个人的谈话吸引过来,他们都纷纷离开座位,迅速围拢上来。
等我和富少将我们一样的梦境叙述完后,我俩发现,围在我们身边的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露出震惊和难以呼吸的神色。“啊!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我们做得梦是一样的!”一个臂跨鳄鱼皮包的女士说。
所有人做了一个同样的梦,在同样一个梦境的牵引下来到湾里这个酒吧集合,这意味着什么呢?这一天,我们所有人都以为要发生一些什么,结果呢,什么也没有发生。
看来,梦毕竟仅仅是梦而已,无论多少人在同时做一个梦,都不能作为将要什么特殊事情的征兆来看待。
不知道是谁建议,难得这么一个相同的梦把我们集合在一起,也许是前生的缘分,大家留下联系方式吧。于是,大家欣然同意,并称为“同梦盟”。“同盟梦”的成员中包含了公务员、商人、医生、律师、军官、作家、银行家……
“同梦盟”基本上囊括了社会上的精英行业,在以后的岁月里,我们这些共同拥有一个梦境的人成为了亲密无间的朋友。大家在事业中,互相支持,互为靠山,很快都在社会各界中出类拔萃。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勿庸置疑,“同梦盟”一定可以出现了不起的大人物。
但好景不成,“同梦盟”成为一个噩梦。
“同梦盟”的噩梦来自成员间发生的系列凶杀:局长杀了市长……医生杀了病人……富豪杀了夜总会老板,行凶者的供词都是极其荒诞的,他们都说,是拿刀子的人唆使他这么干的,要么他死,要么我亡,他就是我命里注定的克星,是拿刀子的人派来收割自己生命的……
终于,如随风而起的柳絮一样的传闻飞扬在“同梦盟”各个成员之间:我们所有人都注定要被拿刀子的人腰间漆黑的刀子收割,而那收割我们生命的人就隐藏在我们这些拥有共同梦境的人之间……换句话说,我们互为对方的拿刀子的人。
到底谁是我注定的拿刀子的人呢?到底我的刀子要收割谁的生命呢?我对着“同梦盟”的名单,彻夜难眠。
直到有一天,我又梦见了那金光闪闪、腰挎漆黑长刀的人,我试图看清楚他的脸,但却仍旧徒劳。他要我明天去永固桥下等他。
看来,终于要做一个了断了,不知道我收割的是谁的性命?
于是,第二天,我怀里揣了一把雪亮的尖刀,遵照拿刀子的人的指示,来到了永固桥。
一年前,这座桥是我承建的,桥的名字是我定下的。尽管一些同行都说这桥是没有肉的骨头,可是我硬是从这骨头中榨出了油,这些油足以让我购置一幢别墅。
桥上空无一人,对面桥头停着一辆载重卡车。
我走到桥下,坐在柔软草地上,耳畔是河水淙淙流过的声音。我闭了眼睛,决定在桥下小憩一会,体会一下建设者的幸福。
“嘀……”一声长笛,卡车行驶在桥上。
那个熟悉的人在金光环绕中出现……
卡车在桥上推进……桥身开始发抖……金光闪闪的人向我逼进,我看见了他腰间挎着的漆黑的刀……
桥身忽颤,忽颤,忽颤……黑刀出鞘,高悬头顶……我大汗淋漓,想要逃脱,却四肢乏力……
雪亮的刀光闪过,映照出了拿刀子的人的脸,居然是我自己!
我看到自己拿着那把漆黑的刀,向我当头劈来……
我大叫一声,从梦境中惊醒,睁开眼睛,来不及庆幸从梦境中逃离出来,却陷入现实的绝望中:硕大的桥身断裂,正在向我当顶压来……
我终于明白:我就是梦境中那个拿刀子的人,而我收割的却是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