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相当于一个雷达,专门用来测周围的古怪。如果哪个方向有可疑的动静,那面小旗子在无风的状况下就会飘起,而那红绳也会随之抖动。这样,即使在他睡觉时,也一样能观察周围,一有个风吹草动,立马就会有感应。再说了,黑子也被卓雄带下了地,要不是查文斌事先给了它两巴掌,这家伙早就冲着那大门叫破喉咙了,这会儿啊,它老老实实地在地上待着呢。
要说这身体素质,那还真不是吹出来的,就横肉脸那小子,从舞动锄头的第一下开始就没停过,挖出来的泥土,两个侦察兵硬是来不及搬。超子笑道:“这小子上辈子铁定是野牛投胎的,要不就是鼹鼠。”他打洞不仅快,而且还宽。为啥宽?因为他自个儿体型大呗。
查文斌看着手里那块怀表,时间已经马上要接近子时了,便让他们先歇歇,这时候阴气太盛,万一挖穿了中个什么招就失算了。但就在这三兄弟如此默契的配合之下,接近两个小时之后,横肉脸估摸着已经打了一半了,才上来喘了一口气。
几个人坐下来,超子拧开瓶盖,正准备给他们倒上,大家喝点小酒,那大门里面突然传来幽幽的叫声,那叫声绝对不像是人的,也更加不像是鬼魂。那感觉说不上来,没法形容,很像是哪家小孩子被人掐住了喉咙,想哭又哭不出来。
查文斌只觉得中指一动,瞟了一眼,正北方那旗子果然已经迎风飘动起来,正在那抖得欢呢。地上的黑子突然站了起来,背上的毛竖得老高,那一对犬牙露在外面,狰狞地看着前方。
查文斌丢了块五香牛肉在嘴里嚼着,一边说道:“还真有邪门的东西,超子你把酒接上三杯,倒在那门外,让它消停会儿,等会儿就进去把它给收拾了!”
“好嘞!”这浑小子,本来就天不怕地不怕的,嘴里骂骂咧咧地提着酒瓶子就过去了,这酒不是啥好酒,老白干,烈是烈了点,但闻起来香。按照查文斌的吩咐,倒了三杯,洒在门前,嘴里还念叨着:“老兄,你别着急,先喝点解解馋,等你何爷一会儿进来了再找你继续喝……”这酒倒完,那声音还真的就没了,旗子也瞬间恢复了平静,只有黑子还在那警惕着,查文斌满不在乎地丢了颗花生米:“没出息的东西,几杯酒就给打发了,吃完了,咱得抓紧干,天亮之前务必要干完所有的事,一旦这块地动了气,就不能等到白天。”
吃饱喝足之后,横肉脸看着后面已经堆起小山一样高的黄土,朝着手掌心啐了几口唾沫,抡起大镐头再次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挖洞的工作中,看得超子是舌头直咂,一直感叹这小子绝对是个牲口。
“当!”洞穴里火星一冒,震得横肉脸双掌发麻,“你们快过来看看,这下面好像有石头!”
几个人跑去一看,嘿,还真是这么回事,这地道已经挖到一半了,这边都是黄土,到了那头就全是石头了!
超子扔掉手中的黄土往地上一坐,叹道:“完了,遇到行家了,这墓主人防盗的本事算做到家了,算准我们会打洞,那头应该是用了流沙石了,如果我们硬要打,上面的石头是流动的,迟早会坍塌下来,一准就把打洞的人给埋进去了。照这样看来,我们从宝顶硬穿肯定还会遇到更大的麻烦,还真是个棘手的事。”
流沙墓是盗墓者遇到的危险最大的一种防盗措施,这种由人工堆积石块填起来的底层,是无法用打盗洞的方式打穿的,除非你有足够的衬子,上面用一块块的木板钉着,但这工程非常耗人并且异常凶险,只要其中一根木棍的支撑力被上方的压力压断就前功尽弃了。
查文斌看着那些在黄土层中夹杂着的石块,知道这条路是走不通了,便转身问卓雄:“咱还有多少炸药?”
超子问道:“你想炸?”
“你别管那什么鸟文物了,我告诉你,这个墓凶得很,考古队下来多少人就得死多少人。我顶多破他两扇大门,总比日后让他们来陪葬强得多!”查文斌已经是下定了决心了,不搞清楚这里的事,他今晚是不打算回去了。
卓雄数着那背包里的黑炸药,清点了雷管,说道:“还有六公斤左右加两根雷管,看这门的厚实程度,我估计顶天也就炸穿个眼,想完全给崩了起码还得上十斤,要不我再出去要一点?”
“你当咱这是在打仗呢?弹药管够是吧?你俩合计个办法,不管咋样,就算炸个洞也得钻进去人,时间不多了,得快些!”查文斌这下是真没开玩笑,脸色凝重地看着远方,他觉得里面一定有很重要的东西。
超子拿过炸药包,走到门前,比画了一下位置,看着那色彩绚丽的汉代漆艺,他小子还不忘记调侃一声:“再见了,国宝!”拔出腿上的匕首,先在门上大致找了个位置,然后开始凿门,这里必须要设计一个爆炸点,要让炸药的力气全部往里冲。
半小时后,这铁皮一般坚硬的木头上终于让他刻出一个凹槽来,刚好可以放上那几段炸药。用木棍顶上之后,接好雷管和导火线,几个人得撤啊,万一把这里给崩塌了,那不得活埋了?重新回到地面之后,查文斌用火折子点燃,没过多久,下面“砰”的一声闷响,接着便是浓浓的火药味从那儿传出,等散尽这些味道又过了半小时,查文斌这才说道:“都给我拿好家伙,下去的时候小心点,不该碰的东西千万别碰!”说完,这一回,他抱着黑子第一个跳了下去……
墓内还弥漫着阵阵硝烟,视线也不太好,几个人奋力用巴掌驱散着周边的烟雾。等烟雾散得差不多了,他们这才从陪葬室里走了出去。
那扇大门如超子计算的那般,厚实的门板上被炸出了一个大洞来,大小是一个成年人能够爬得进去的。超子自告奋勇地要第一个进去,理由是他下过的古墓无数,有的是经验,不过就这底气他还是拔出了那柄从不离身的匕首,反手握在掌心。
余下的几人鱼贯而入。里面的情况果真别有一番天地。
不得不说这个墓的设计者简直是一个天才,在这主墓室里修建了一个小水池,面积大概是四米×四米。要说这水池设计的精妙之处在于看不见水的源头,也看不见这水的去处,从主墓室的那一头,地上出现了一汪水,顺着地势被引到了中间,形成一个圆。然后又在圆的这一头修了一条出水口,重新循环到了头部,而那些闪着光亮的水就这样在其中缓缓流动着,无声无息。
查文斌向前走了一步,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水流”,突然喊道:“不好,这里我们恐怕待不久了,这不是水,而是水银!”
查文斌又稍稍站远了些:“用水银的作用一个是气势,另外就是保证尸体不腐败,还有一个额外的作用就是用来对付土耗子,水银在空气中时间久了会蒸发,进入墓葬之中的人不知不觉地吸入了这种气态金属之后,就有可能丧命,从现在起都拿布条子裹着脸部,要先把布打湿了。”
对于用水银下葬,在中国最出名的莫过于秦始皇了。据说他在自己的皇陵里用水银堆出了江山的河流和湖泊。另外,在春秋战国的贵族墓冢中,以“水银为池”的并不少见,但像这样能做到循环的至今还是第一例。在没有任何外力的作用下,液态水银的流动等于是一台永动机,至少目前还没有发现推动它流动的外力在哪里。不过历史之所以成为历史,就是我们永远也无法全面了解历史的真相。
在那水池边上,一尊巨大的棺椁横架其上,下面是两根水桶粗细的木头,棺椁就安安静静地躺在其上。
这严格来说是椁,也就是包在棺材外围的那一层东西,这具椁是用天然的木板用榫头拼接起来的,并没有上油漆,而是保持原始的木头本色,虽然朴素,但却让人觉得十分庄重。
查文斌伸出三个手指头,又双手作了个交叉,意思是在这里他们最多只能待半小时,否则就有可能汞中毒。
“开棺!”查文斌喊了一声,三个男人一起小心翼翼地走过木头,准备爬上那椁,超子无意之中低头看了一眼,这棺材下面怎么还有根链子?一直拖到水池里。他那人就是喜欢惹事,这一次自然不会例外,很顺手地拿着手上的撬棍打了一下,链子纹丝不动。
“文斌哥,我敢说这下面还吊着个东西。”虽然隔着布说话不是那么清晰,但是他的动作查文斌却看得清清楚楚。
“等下,超子你把链子提起来看看。”说完之后,他又补了一句,“小心点。”
见查文斌头一次没因为自己毛手毛脚责骂,还有着几分赞同,超子便由卓雄和横肉脸扶着,弯下腰去提那链子。
好沉!这是他摸到链子的第一个感觉,索性让他们两个抱着自己的腰,双手一起抓住那链子,“咦!”一声使劲的喊叫之后,链子被缓缓提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水池之水泛起的圈圈水纹上,让人很是期待。
率先露出水面的是一个巨大的脑袋,水银开始不断地掉落下去,接着便是一张巨大的嘴巴,让查文斌诧异的是那嘴巴里竟然还叼着一个苹果!没错,就是那一晚他给那少女的苹果!真是邪门了,怎么会在这儿出现,不过随着身子的慢慢倾斜,苹果又重新跌入到水池之中。等到那东西完全被拉出水面的时候,查文斌手中的七星剑差一点落到了地上,这东西是什么?他们中的三个人都曾经见过:“饕餮”!
没错,这是一具饕餮,看样子应该是用生铁所铸,超子艰难地把它拎到了外面,那羊的身子、老虎的牙齿,还有那一双人手,巨大的脑袋下方眼睛快要缩进肚子里了,这和那村庄铜锁上雕刻的就是同一个东西。饕餮生性残暴,并且十分贪吃,什么东西都吃,据说它没有身体是因为它太能吃,以至于把自己的身体吃掉了,只有一个大头和一个大嘴,见到什么吃什么。
这一幕,查文斌又似乎感觉十分熟悉,如果把那棺材看成是楼,那一汪池水不就是梦里女儿一直在挣扎的那个湖吗?几乎是下意识地,查文斌瞥了一眼自己的右下方,果然有一块不起眼的石碑立在那儿!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查文斌慢慢走了过去,拿着手电一照,石碑只剩下了半块,剩余残缺的部分还剩下两个字,“铜渊”。“咣当”一声,查文斌连人带剑跌到了地上,剩下的最顶端的那半个字是“烊”的下半部分,血红的字迹与自己在梦中所见是一模一样。
“烊铜渊!地狱的最深处!”查文斌坐在地上回忆着自己的那个梦,那个缠在脑海之中久久不能散去的地方,那个至今为止牵绊了许久的地方,那个日夜不能眠的地方,如今它出现了,就在女儿的坟墓下方,这个该死的汉墓之中!
见查文斌有突发情况,他们三人也都赶了过来,对于那块碑的含义,只有查文斌读得懂。
“怎么了?”卓雄扶起查文斌问道,他很怕,因为查文斌的身体一直没好透,这里又有大量的水银。
“我曾经来过这里。”查文斌看着前方说道,顿了顿,“在梦里来过。”
“啊?梦里?”
不再回话,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因为在梦中,他无论如何努力都走不到那池塘的中央,只是在原地踏步,如果那个梦是一直在引导自己追踪,那么现在终于来了,今天倒要看看自己能不能走出去!
查文斌推开他们的搀扶,倔强地迈开步子,饕餮咬着他女儿拖下水的那一幕,他永远不会忘记,更为可怕的是那种逃不出的感觉,不知怎么的,他竟然回头看了一眼……
没了!什么没了?进来的路没了!明明是从那道墓门进来的,查文斌只回头看了一眼,哪里还有什么门,除了坚硬的石壁之外,什么都没了!他没有声张,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困住人的障眼法,不能乱了军心,他们三人只是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好吧,既然如此,那么来吧。
天罡九步,脚踏七星,查文斌右手一翻,七星剑光芒出鞘,横于胸前;左手迅速结了一个复杂的引结“藏甲”:左手食指与中指伸直,无名指与尾指弯曲至掌心,大拇指扣住尾指与无名指的指甲端,紧紧地压制两指指甲而使指甲不外露。
缓缓地闭上眼,瞬间世界暗了下来,查文斌心平气和地摘掉自己的面纱,嘴中念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九字真言!这才是真宗的九字真言,前四后五是分成两段,而不是我们平常那般一字一字地吐出,与此同时,右手的七星剑虚空劈出四纵五横共计九剑,最后一个字完结后,七星剑收回腰间,身子猛地一射而出,直直向那饕餮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