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我老爸。这一次他老人家出乎寻常的听电话的速度使我以为错接了另一个打进来的电话。我才叫了我爸一声,我爸已经在电话那头打着哈哈说我是他身上的肉知道他刚想呼我。我跟我爸都是那种急躁性子,我生怕他们有什么事,我着急地抢着问:“爸!你找我干嘛?”
不知为什么,我爸在电话里突然不耐烦地用他浓重的湖南音说:“嗨!一时半会也说不清,反正老爸五点半准时来接你。”
噢!忘了介绍我老爸。他来自湖南株洲。十八岁入伍。现在是海军驻长洲D部队部长。他经常牛皮哄哄地告诉我他那些光辉的历史。就是他如何在越南反击战中英勇奋战,如何在一线带兵抗洪的事,搞得我经常跟着他摩拳擦掌,恨不得过去帮他一把。我最讨厌我爸的抠门,一个月一千五百块钱生活费,雷打也不会改变。有次我生病花了好几十块,我回去找他报销,他竟然不给我报,他不报也算了,连我妈答应报销的钱他都没收过去了。他天天说他以前一个月口袋里连一个子也没有,别说钱连饭也没有得吃,十几岁饿得荒,偷偷去红砖厂做手工砖,那样的日子他都能过来,为什么我就不能自力更生去赚点外快?他的话让我有一种想发疯的感觉——是不是老了的人都想我们年轻人像他们老一辈一样没饭吃没衣穿,为了温饱不要理想地干活赚钱他们才会开心。
说着说着又把话拉长了,我正要告诉我爸我找他正是想他来接我,可是上课铃响了起来,我的同学在我身边不停催促我,我只得对着电话急匆匆地一口气把话说完:“知道了千万不要迟到我赶着回家呢。”
挂了电话,我在心里想:今晚我要把肖康抢过来,我要做他的舞伴。我会偎在他的怀里告诉他,很久以来我都想和他在一起。
江瑜挺不过我和王虞美的狂轰滥炸、软磨烂缠,答应与我们一起参加肖家派对。
下午五点三十分,我拉着江瑜和人称虞美人的王虞美一起冲出大学城。还没到门口,我爸的那辆老式吉普车就闯进了我的视野。
——这个老顽固老爸,花白着头发,穿着他那套破军装戴着墨镜立在车门边,我看着他周围那些高级轿车,在心理骂他老顽固。部队又不是没有新车给他,可他说这吉普车是他的老朋友,只要老朋友一天没挂,他不会换掉它。我不知道我爸是真的怀旧还是不想增大部队开支才一直不肯换这台在我眼里应该进博物馆的破车。
我座在副手座上,我那两个同学座在后位。我爸告诉我他特意来接我是为了让我准时参加他老战友的舞会。一个在战场上救过他命的军人,他是新调来广州市A区公安局任局长的肖伯伯。
无事献殷勤果然没好事。老爸这次是有预谋的。我双眼一横耍起大小姐脾气来:“爸!不行!今晚我要参加同学的聚会。”
“不行!你得跟爸去。”我爸比我更野蛮。
他说完后好像胸有成竹似的全神贯注地开着他的车,全然不理我的情绪。
我知道他要做什么任我怎么求他都会无济于事。我那会有一种想跳车逃跑的感觉。我甚至计划等车到鱼珠码头要渡江时,我拉着我的两个同学逃跑。我的心中只有肖康,我要见到他,我要做他的舞伴。我要让他知道我这个男孩一样的女子跳舞一样无可挑剔。我正在计划我的逃跑方案,却不料我后面那两个同学突然悄悄地用手指在我后背戳我。我好奇地回头望着她们。她们小声说“肖——肖什么伯伯?不会这么巧吧?”
我这才想起我爸说的人也是姓肖,我转头问我爸:“爸!你那朋友是不是从青岛调过来的?”
“嘎——”这次轮到我爸大失风度,不知发什么神经突然猛踩了一脚刹车。我和同学一起差点撞到了前额。
他也不管我们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突然又继续送上油门让车飞了起来,我爸发话了,“女!你怎么知道?”
我和两个同学同时发出了近呼疯狗般的尖叫——天啦!
我们这一叫,把我爸吓得一脚逼停了他的“老伙计”,就差没顶上前面宝马的大臀。
那晚,江瑜与虞美人两人都没有回家,她们在我的衣柜里一人挑了一条裙子穿上。虞美人的妈妈在镇上开了一家化妆品店,他爸爸是个修船的工人,家里就她一个独生女,日子还是过得去的。她也许遗传了她妈妈的化妆手艺,只三两下就把自己的妆化好了。她穿了我的白色拖地晚礼服,那窄腰长裙让我很不舒服,不知是不是我不够丰满,那领口好像把我整个胸都坦露出来了,又或许是我瘦了点儿,腰上松垮垮的我觉得难看死了,反正我妈帮我买回来我是一次也没穿过。现在虞美人穿在身上恰恰衬出了她凹凸玲珑的曲线,那V字领显衬她柔美的少女之胸,雪白而坚挺。她盘好自己的长发后,又在发髻上别了一个闪光的水晶夹。我望着她想,她爸爸妈妈怎么那么会生,把她生得这么标致,鹅蛋型粉白的脸,柳眉凤眼,细细的鼻尖,樱桃般的小嘴,配上高挽的发髻,整个古典美女的形象。我真羡慕她的爹妈给她取了这么一个与她相称的名字——王虞美。美丽的虞美人!我们学校的人都这样称呼她。
江瑜不是站在我和王虞美一起,说句老实话,别人一样会叫她美女。尽管她的个子比王虞美矮了5厘米,比我矮了10厘米,其实157厘米在广东这块地方并不是太矮,何况她的五官也长得很精致,一头短发,苹果似的娃娃脸,圆圆的双眼,笔挺的鼻梁,微微上翘的嘴唇,非常健康的黄种人的皮肤,不是太美,但也算青春靓丽。她死都不肯穿晚礼服,自己选了一条枣红色吊带裙,里面衬件荷领白衬衣,整个穿着学生制服的中学生的样子,她自己喜欢没办法,我和虞美就由了她。她很听话地任由虞美在她脸上涂上那些五颜六色的化妆品,我怎么看她都是素颜好看过涂抹成这样子。一个穿制服的中学生化了一个彩妆那会是什么感觉?当然是不伦不类了。
我向来营养不良似的清瘦,方正的国字脸,而肤色近乎贫血似的苍白,很多人说如果不是看着我的嘴红如艳,他们会以为我生病了。有病的人能长我这么高,能像我这样跑得快吗?我只是少了一点脂肪而已,我经常这样自吹自擂。吹还吹,像我167厘米的身高,46公斤的体重确实让有些人担忧,我爸不知多想我长胖点好把我当小仔养,他经常把自己碗里最营养的东西夹给我干掉,可到头来我半斤也没长起来。我想我爸和我妈都很浑蛋,大概他们想生个男孩没如愿,结果把我的名字叫得那么男性化——刁国盛!小时候我经常因为我这名字被人家取笑,每次我被人家笑过回家便会找我爸吵,我爸都会笑嘻嘻地告诉我“我不是想生男仔,我是想国家昌盛。”想国家昌盛干脆把自己名字改了不就行了,为什么要帮我取这么个男性化的名,小时候我气愤填鹰,现在我习以为常。
我向来喜欢把自己的头发高束在脑后,走路跑步的时候不用害怕遮挡我的视线,我的同学经常笑我,扎个马尾,跑起来左右甩动活像一条晃动的马尾巴。今晚我不想梳马尾,我不想穿着牛仔裤,我要做淑女。这一切全为了我朝思暮想的肖康。我把长发披散下来,穿了一件粉色齐膝的小礼服。我向来穿牛仔裤,现在穿着短裙,把我那两个同学都羡慕死了,他们说我的两条腿实在是太漂亮太撩人了。结果在出门的时候又使我老爸挨了老妈的唠叨——就你成天把个女儿惯得像个小子,你看现在她穿裙子多漂亮!我敢担保她今晚会跳舞跳得腿软。
——真的会腿软?不会吧?我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