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这里的老板,有些事他不可能不知道,我对着他一顿乱捶,滔哥没有躲闪,任由我一顿乱打,我的手越来越乏力,我下体的伤口此时出奇的疼痛,我哭着突然朝地板跪了下去,滔哥伸出手来一把拉住了我,我的眼前变得越来越模糊,我的胃一阵翻搅,我“哇”地干呕了一声,我听到滔哥着急地问我:“小叶!小叶!你怎么啦?你别吓我!”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朦胧中我听见滔哥说:“小叶!你为什么这么烫?”
我心里最后的一点理智告诉我,我也要死了,我可以和江瑜一起死了,我的眼前浮现出江瑜单纯的脸,她那样温柔的微笑着,“来吧!阿盛!来吧!阿盛!”
江瑜笑着牵着我的手朝一抹彩光深处飘移,我的痛、我的哀,都突然离我而去……
“你们有没有同房?”一个女人的大声询问把我惊醒了,我的眼前雪白一片,下雪了吗?我朱唇轻启却没有发出声音来,我吓了一跳,江瑜呢?她不是牵着我的吗?我动了动我的右手,不错,真的有一只手拉着我的手,我朝手的主人望去,那一望,把我的心儿也望凉了,他是滔哥。他的身边站着一个身穿白大褂戴着大口罩的中年妇女,那妇女手上拿着一个登记本之类的东西,很不耐烦的又重复刚才我听到的话,“到底有没有同房?”
滔哥的脸上明显露出了尴尬,他望着我一直没有说话。
老天!我怎么又到了医院,而且一只手还挂着盐水。
这时,我看见那中年女人一脸的轻蔑,冷冷地说道:“做了就做了,没做就没做,几十岁了,还怕丑呀!”
滔哥握着我的手使了一下劲,我知道他对那女人的态度很窝火但又不敢发作。可那女人还是不依不饶地问:“到底有没有呀?”
我突然也对那女人有了反感,我拉着滔哥的手一把坐了起来,我对那个女人没好气地说:“有没有,你不会检查呀!猪!”
滔哥看我醒了心里很高兴,现在看着我爬起来就损了那女人一顿,心里更是乐不可支,他伸出一只手悄悄搯了我的鼻子一把,笑容写满了他的整张脸。
那女人见我那样说她,好像突然遇见鬼似的一溜小跑逃走了,望着她的背影我突然好想笑。
“小叶!骂得好!”滔哥坐在我的病床边说道。
我转头望了一眼床头上支起的盐水瓶问滔哥:“现在几点了?为什么我在这里?”
滔哥把我的手放进被窝里,他扶着我的肩说:“你今晚吓死我了!叫你别动,你就是不听,这下好了吧,伤口发炎发烧了,你呀——”他说完,咬着牙爱抚地拍了拍我的脸。
我无言地抓住了他的手,我想起了江瑜,她为了她妹妹勇闯虎穴,她忍辱负重为的只是给她可怜的妹妹一个交代,她可以不顾一切,为什么我不可以呢?
我的沉默使滔哥忐忑不安,他紧握我的手,轻轻对我说:“小叶!你知道183的家在哪里吗?”
我警惕地望向他,我意外地发现滔哥的眼神出奇的温情,我对他说:“我怎么知道!”
“我以为她告诉了你。”滔哥小声说。
我没好气地回答他:“做什么?还想上门去斩草除根呀!”
“什么?小叶你怎么想得我那么坏,那么不可救药?”滔哥突然把声音提高了三度反问我。
我嘴一扁,没有回答他。
滔哥拉着我的手说:“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把她的骨灰送回她家人手中,并给她家人一点补偿。”
我紧望着他的脸一阵没有说话,我想判定他这话的真假,他一脸的狡诈,我实在看不出什么来。我想了想,对他说:“你把她的骨灰放在我的床底,如果有一天有人来找她,我就把她的骨灰交给他们。如果没有,我就把她的骨灰洒落珠江,她一口纯正的广东话,应该是广东人,洒落珠江也算回归故里,你说是吗?”
他点了点头,然后对我说:“小叶,你很重情,这样做有时反而会害了你。”
“为什么?”我问他。
“太重情可能会有许多的朋友,而朋友多了难免良莠不齐,难免不会有人借你的重情重义扼杀你。”
“照你这么说,朋友多不好了?”
“朋友不在多,而在朋友有多好!”滔哥以过来人的语气对我说。
“那我和你算是什么?”我紧逼他一步说道。
“可以说是朋友,也可以说是恋人,也可以说是恋人,如果你愿意的话,还可以是夫妻。”滔哥说着摇了摇我的肩膀。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喜欢你!”滔哥在我脸上轻吻了一下。
“为什么要喜欢我?没听说过红颜祸水吗?”我似笑非笑似真似假地对他说。
滔哥帮我梳理了一下我的头发,然后他把手放在我的头上,动情地说:“我喜欢你的重情重义,喜欢你的直率,喜欢你的男人脾气女儿柔情,如果你真是祸水,我也愿意死在你手上!”
我望着他嫣然一笑,然后我睫毛轻闪一把拉起了他的手,我把他的手放在我的嘴里咬了一口,他缩了缩却没有把手抽回去。我轻微用了一下力,抬头对他说:“别对我那么好,我会发疯!”
他突然把我的手也抢过去咬了一口,我哇地叫了一声后才发现我的掌边留了一排牙印痕,他笑着把我的手抢过去一顿搓揉,“小叶!我就爱你的纯天然,不带一丝矫揉造作。”
“那你也不用咬我那么大力吧?”我甩着他的手说,“咱们比比谁用的力大。”
他把他被咬的手和我的被他咬过的手同时摆在一起,老天!不比还不知道自己下了那么大的狠力,他的手心与手背上有我的两排牙痕。而相比之下,我的手掌边的牙印要浅得多,我把臂举起来向后反吊住了他的脖子,我轻磨着他的颈部,“滔哥!我、我……”
“傻女!滔哥喜欢你咬我,亲我。”他在我耳边煽情地说。
我在心里一顿狂笑——美人计!永远落败的神计!哈哈哈……
红日东升,曙光初泻,窗外的树影被霞光无意中拉进了病房,印在我盖着的白被子上,印在旁边陪床上熟睡的滔哥脸上,使他的脸看上去阴晴不定,微风渐动,树影轻曳,使他原本阳刚帅气的脸看上去忽明忽暗。那么样一张好看的脸,那么一个阳刚的身躯里却深埋着一颗贪婪而又邪恶的心灵,我不禁为之叹息,我将用正义之剑逼迫他原形毕露无处遁形,自古美人倾城,同时也是祸水,那我也算祸水吗?
“柳叶!量体温!”一个上早班的年轻护士,单手搬着一个白瓷漆小盘出现在我的房间,她径直来到我的病床边,伸手在盘子上的白毛巾中拿出一个体温计递给我,我老老实实地接过去放在腋下,她的说话声终是惊动了我旁边床上的滔哥,他一骨碌坐起身茫然地望着我,我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护士端着那盘东西转身出去了,正在这时,滔哥的保镖帮他送来了洗脸水与涮口水。
我猫着腰去了里面的洗手间。噢!我忘了说明这是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原黄埔区人民医院的高级独立病房。
过了大约一、二十分钟,刚才给我体温计的护士重新进入我的病房大声说道:“柳叶!把温度计拿出来,跟我去妇产科清洗伤口。”
我连忙把腋下的体温计递给了她,她拿起体温计在眼前转了转后说道:“体温恢复正常。”然后我看着她在登记本上作了记录,接着她用奇怪的眼神望了我一眼后,面无表情地说:“跟我过来。”
“去!找老婆千万别找护士,天天对着病人,整个人都麻木了,没点感情。”我听见滔哥在对他的保镖说。我回头对他露齿一笑。他手拿着洗脸面巾,对我叫:“小叶!等等我,我陪你一起去!”
我捂着嘴笑出声来,“呵呵……那是女人的地方,你陪我去?你先问问那些女人再来问我吧,哈哈……”
滔哥好像突然反应过来,把毛巾一把摔在水桶里,叫道:“小叶!你别笑得那么狐媚,小心哥真闯进去!”
我一声娇笑,晃着舞步还故意夸张地摆动了我的小屁屁摇出病房,我听见滔哥在我背后说:“海豹!你瞧瞧!你瞧她那熊样,我恨不得现在就把她生削了。”
我随着那护士经过了两间妇产科病室,穿过一条走廊来到了骨科住院室,一个背朝我坐在轮椅上的病人正从一间病房出来,我小心翼翼地从他身边绕过去,同时瞟了一眼轮椅中的人。我那随意的一望,竟然看清了一张熟悉的脸——他是保安马灯。
因为江瑜的事,使我竟然忘了他。他的双腿打上了厚重的石膏,正在全神贯注地用手推动他轮椅上的钢轮。我退后两步默默地弯下腰把手放在他的轮椅后背用了一把力,轮椅动了起来,马灯抬头望向我,我与他的目光不期而遇,他眼中光芒颤动,随即眼神黯暗下去并低下了头,他小声叫了我一声“小叶”。
我对他说:“马大哥!我一会回头来找你,我现在要去清洗室。”
他小声说:“小叶!你不用来看我。真的,不值得!”
我弯着腰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什么也别说了,我什么也知道了,我一会再来看你。”
马灯终于抬起了头,眼中闪动着水一样的花。
我缓缓站起身,在马灯的注目中我追着护士走去。我跟在她的后面左拐右转,我突然有一种预感,她不是带我去清洗房,清洗房没理由离妇产科这么远,她要带我去哪?我是跟她走还是掉头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