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欢迎!我向来最欢迎靓女!”那肥仔一边笑容满面地说着话一边重新把眼镜戴上,他左手扶着眼镜身子靠边让出了一条道道。我看见了他扶眼镜的手圆润而白净,那有些短促的手指上戴着一枚闪亮的黄金镶绿翡翠的戒指。他笑眯眯的样子很像香港明星罗君左,那一身军装制服穿在他身上实在是太不合适了。我从他面前走过去,他也许闻到了我身上奇怪的臭骚味,我瞥见他皱了皱眉。他应该是看见阿坤那个浑蛋用枪指着我的后背,所以他突然用广东话大叫了一声,“喂!玩并科啊?”
大强不知是怕阿坤再打我还是怕手枪走火,他一直紧贴着我和阿坤并伸出一只手握着阿坤手上的54手枪。
当大强从肥仔身边经过,肥仔终于忍不住做了一个呕吐状并迅速地用手拧住了他自己的鼻子用掌心捂着嘴巴,他闷声叫道:“强哥!干什么?怎么搞得那么臭?”
大强伸手推了他一把,并说道:“四哥,受不了滚远点不就得了?娘们似的。”那叫四哥的肥仔退后一步,终是忍不住好奇问阿坤:“阿坤!玩么嘢?”
“阴沟里翻船罢!这八婆把强哥给欺负了!”阿坤甩出一句话。
“啊?”四哥惊得忘了捂他的鼻子用手再次摘下了眼镜,他用赤裸裸的目光瞪着我,仿佛我是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外星人。
“老大!我抓了只鸡!”阿坤对着坐在布艺沙发上的三男四女叫道。
老大?是黑社会老大还是他大哥又或者他们的头儿部长?我好奇地抬头朝那几个人看去。我算是看出来了,那四个女子都是娱乐城花妈咪手下的********。我看见崔艳也在其中。不知为什么我对她特别有好感,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她手腕上的刀痕还是因为她有一张比较清纯的脸。也许她们发现了阿坤用枪指着我的腰,也许她们是看见了我脸上被掴的手掌印,又或者是因为看见了我全身脏不拉叽的狼狈样子,又或者她们其实只是看见我与几个军装搅在一起进去,反正她们四个女子全部惊叫着站了起来。我清楚地看见与她们一起站起来的还有一个穿灰色T恤深色裤子的男人,另外两个男人只是怔怔地看着进去的我们一动不动。
我想那站起来的男人就是阿坤口中的老大。那人身高与我差不多上下,花白的头发很短,粗硬地朝天直立,他的脸看上去很像香港影星凌汉,说不上英俊也说不上丑,整个就一个住家男人的样子,竟然还有点肥肚腩,他的外貌实在太平凡了,我有一种怀疑自己估计错误的想法,黑社会的老大不是应该长得个个凶神恶煞面相野蛮的模样吗?退不步说他不是什么黑社会老大而是这些军装的部长,一个部长不应该也像我爸一样生得相貌堂堂不怒而威吗?我对他感到失望。正确地说是对自己的揣测失望。
“大强!发生什么事了?”那个站起来的男人说话倒是哄亮,我不懂他为什么问大强而不是问用枪指着我的阿坤,从这一点上我明白,这个人比较信任大强。
大强自知自己被一个女子下了枪有失面子,他不好意思地回答那人,“刚才不小心被她抢了枪。”他的话才落音,那男人一下窜到我面前,他非常敏捷的动作使我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凡人不可貎相。
他跳到我面前皱着眉头仔细端详了我一阵,他喃喃自语:“我好像在哪见过你!”我看着他如鹰般的凌厉眼神忍不住打了一个激棱,我不知大强出于什么原因,他突然一把推开阿坤的手枪并把我拉到旁边,他接着说道:“部长!别为难她,她只是个孩子贪玩而已。”
呵!他是部长!一个外貌普通内里强劲的部长!
那个部长闷声不响地一把推开大强,大声问我:“告诉我!你是谁?”
我咬着下嘴唇没有说话,我不想告诉他我是谁,从我第一天踏入星光娱乐城开始,我就没有想过要对人说起我的身世,我一次次这样告诉别人和我自己——我叫柳叶!柳树的柳,叶子的叶。
“为什么不说话?回答我!”部长的问话好像不是在问而是命令我回答。他的声音很哄亮,样子看上去很恼火,我在想如果我不告诉他他会不会也像阿坤一样掴我一巴掌。正在我想要不要告诉他我叫柳叶的时候,有一个人偷偷地溜了出去。我用眼角的余光瞟过她一眼,她是崔艳。这个小妹妹可能吓坏了想逃跑吧!我不出声就当没看见。
大强过来拉他的部长一边对他说话,“部长!别对她这么凶,她还是个学生。”
部长用略带责备的语气说道:“你怎么知道她还是一个学生?大强!我说过你很多次了,做事别太婆妈。亏你还是特种兵出身,竟然被一个小姑娘檄了械,你还好意思来帮她说话。”
“部长!您消消气!是我一时大意了。您看枪我也要回来了,阿坤也给了点教训她,小孩子贪玩就这样算了吧。”大强一副老好人的样子让我很感动,想到自己刚才还戏弄他,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不——行!抢枪是大罪!难道她告诉我她是谁都不行吗?”部长一脸的强拗劲。
那两个不知是不是军装的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这时也走了过来,他们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他们走近我,有一个人一把把我的头发攥在手心用力将我的头拉了起来后,嘴里冷冷地说道:“八婆!快点告诉部长,你是谁!”
我冷着脸看了拉我头发的男人,他是个光头男人,面相粗野却戴着一副无框眼镜,他皮肤稍黑厚实的嘴唇上胡子好像新刮过滑青滑青。我小声说道:“我叫柳叶,是新来的歌手。”
“一个小小的歌手也跟抢枪?你抢枪想做什么?”那人继续问我。
“我只是想和那位大哥开个玩笑!”我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大强。
“你以前在哪做事?”那是部长的声音。
我说:“我大学还没有毕业,只是想来这里唱歌赚点生活费。”我说话的时候,我发现部长正往沙发那边靠近。他突然转过身来问我,“你认识一个姓刁的姑娘吗?”
我心中暗吃一惊,这人我没见过,他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而他好像不知道我的名字叫刁国盛,要不他会问我的全名。或者他问的刁姓人压根就不是跟我同一个人。
我回答他:“我不知道!”我的犹豫终是被他发现了端倪,部长突然又折回来推开攥着我头发的那个人的手,他仔细审视着我的脸,自言自语的小声说道:“这国字脸儿咋那么像老刁呢?那次我去他家看着走出来的姑娘明明就像这样子,难道我记错了?不对!这小脸蛋太像老刁了。”
他小声的话别人有没有听见我不知道,可我是听得清清楚楚,我实在想不起我什么时候见过他,他又什么时候见过我。
我咬了咬下嘴唇问道:“部长可不可以告诉我您是哪个部的?”
“混蛋!这也是你一个小孩子应该打听的?”那是阿坤的怒斥声,我忽然觉得他好像电视里的日本人对着中国人骂混蛋。于是,我用一个中国人仇视日本人一样的眼神怒瞪了他一眼。
我正接受着他们的审讯却没想到外面闹翻了天。因为时间已到九点,有人找我唱歌却没有人知道我在哪?那找我唱歌的不是别人正是昨晚给我八百小费的男人,花妈咪后来告诉我,他姓陈,是个有钱的地产商。他那晚特意包了两个大卡座叫了许多个朋友过来捧场,他听服务生说找不见我,当时还很生气,以为我嫌弃他不接他的歌单,后来花妈咪过去跟他说了半天好话他才定下心来,花妈咪自然不敢得罪他那种大客,叫服务员和保安找也没一个人看见我。我后来才想起来,我当时进厕所时走廊确实没有服务员,我想应该是刚好有客人进房,他们在房里忙乎,而看管总统套房的服务员见厕所灯泡烧了正好去找电工去了。一切都是那么巧,巧得天衣无缝。
花妈咪自然急得团团乱转,娱乐城里来了新歌手,这消息不径而飞,那晚的人特别多,大厅的人更多,现在观众聚集,台上却没有表演者,怎么办?看着办吧!
我是花妈咪一组的,自然得花妈咪去圆场,她说介绍个最好的小姐给那地产商,可那人就是不买账,“你们给我马上找她出来!我怀疑你们逼……”花妈咪一连迭地叫:“老板!您放心啦!我们娱乐城跟她约法三章,我们绝不会逼她做别的事,她绝对有她的自由。”
“真的?你不是逼那个……逼那个什么的吗?”那人吞吞吐吐地说。
“哎——呀!老板——呀!我们真的不会逼她呢——”花妈咪苦口婆心就是无法说服那有钱佬,她已经对着对讲机呼叫过好多次了,实在无奈之下他只得又把对讲机打开:“各小组注意!各小组注意!有没有看见新来的歌手柳叶,有没有看见新歌手柳叶!”
“没有没有!”
“没有没有”……花妈咪怨声载道:“哎——约!我的个祖宗哟!她躲哪去了?”
“花妈咪!不得了,不得了啦!”那是崔艳的叫声。崔艳偷偷跑出来就是送消息来的。她把我被人打肿了脸、全身尿臭、头发凌乱的样子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搞得那地产商顿时双眼圆睁火冒三丈,叫上两卡座的十几个朋友站起来就要去找总统套房的人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