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叶轻罗离去,看着杯中的浮叶兜兜转转沉入杯底再无任何波澜。如今已不报任何希望,能救得她腹中的孩儿也算是侯府有后。
“听闻你今日去寻了九笙?”夙翼闭目坐在榻上。今日来,不过是为了安抚叶轻罗,却听闻她去了九笙的去处,唯恐再惹些麻烦。
见她点头,握上了她的指尖,“朕知道,你心里意难平。可这一切尽是朕的意愿,你若要怪,怪朕便是。”
却见她笑盈盈的收手,把玩着玉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臣妾此番前去,不过是为了让姐姐把脉。这孩儿,不仅是皇子,更是侯爷的外孙儿。”眉目间已满是慈爱。
看着叶轻罗失了神。往日只察觉她同她母亲一般,爱慕权势,嚣张跋扈,不曾想这几日竟这般温婉。心中不免多了几分赞许。
“九笙她……还好吗?”试探性的问着,唯恐叶轻罗不悦。“你若是不说,也没关系。”自那日离开,便下令一切待遇尽是冷宫的标准。
想来她前几日怕蛇虫鼠蚁,也不能不能安心。可但凡她肯低头分毫,也绝不会如此待她。
“脸色惨白了些,想来气色不好。”心中虽有醋意,却还是如实的说着。她的相助,也必然铭记于心,也算还了她不计前嫌救自己孩儿的恩情。“冷宫阴冷,再者饭菜皆是剩饭,姐姐前几月伤感初愈,也不知……”
“你怎的对她这般关心?”往日提及九笙,叶轻罗总不是如此。今日竟也频繁的替她说话,倒让夙翼疑惑。
“不过是想起幼年时光,心生感慨罢了。”叶轻罗尴尬一笑,掩盖了过去。断不能让他知道龙胎不稳,这是他们二人间的羁绊,也是她们的第一个孩子。
“早些休息。”夙翼牵了叶轻罗的腕子,扶她至榻上。示意她躺下,掩好了被子。轻声离去。
叶轻罗闭目,从未像此时一般睡的安稳。如今一切念想皆在孩儿身上。年少时见夙翼的第一眼,便察觉少年气宇不凡,日日跟在他的身侧。
皇后责罚紧闭,她偷着送去餐食;他要登基,君临天下,她便以血养蛊;似乎早已习惯守在他的身侧,如今得他片刻的温柔,便也足矣。
“脉相也平稳了些。”太医拨弄着药渣,记录着其中的药草。此般药方不可多得,只听闻有次奇药,如今竟然见着了。
叶轻罗大喜过望,取出些金银细软赏赐下去。正欲前往九笙的别院儿,却见念茶早已在门口多时。也不知是否听到些什么。
“妹妹来了也不让人通报一声。”言语间有些不悦。
“听闻娘娘与太医议事,念茶为不便叨扰。”微微作揖,嘴角带着笑意。却将刚才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既然姐姐有要事,念茶也便请个安离开就是。”看得出轻罗并未有停留的意思,想来也是自讨没趣。可她眼中的轻蔑,确让念茶攥紧了手指。
见她摆摆手,望着她的背影,冷哼一声。当日寻她,不过是为了能借她的手杀了九笙。可如今这算什么?因为孩子,便放下了心中的恨意?那自己当日所受的一巴掌又算些什么?还是说,从未看得起自己……
思索间,却见丫鬟抱了药草,用帕子遮掩,偷偷跑了去。“既然如此,那便别怪了。”轻轻一笑,虽是明媚,眸子中却格外的阴沉。
“娘娘,药来了。”小丫鬟端来药盅。如今皇子无恙,叶轻罗的脾性也好了许多。宫内上下也自是打心底里高兴。
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如今显怀,想来胎像稳固了许多,也不必整日担惊受怕。
“轻罗。”夙翼并未让人通报,却见叶轻罗放下捧在手中的药碗上前行礼。
“如今你有孕在身,不必多礼。”夙翼急忙将她参扶,看着身侧的药盅,冒着缕缕白烟。“这……”
“只是安胎药。”叶轻罗笑笑捧过手中的药碗,却被夙翼接了过去,取了勺子。
满眼的欣喜掩盖不住,汤药虽是苦涩,却也甘之如饴。
夙翼看着眼前的叶轻罗,总觉着与年少时不同,却又不知在何处,不免失神。却忽然看着她秀眉为蹙。
“轻罗。”察觉不对,夙翼低低的唤着。却见她绝望的抬首,扶向小腹。细密的汗珠从额间冒出,沾染的几缕青丝。浑身没有了一丝力气向自己倒入。
“太医!传太医!”夙翼抱住叶轻罗,声嘶力竭的喊着,却听闻她在耳间默念,“九笙,夙九笙……”脸色早已惨白,像是因为疼痛昏迷了过去。
夙翼本想横抱,将她放置榻上,却觉着手间温热。竟有了黏黏糊糊的血液。脑袋嗡的一声,像是炸裂开来,守在床侧。“把夙九笙带来!”
“轻罗。”夙翼握紧叶轻罗的指尖,低低的唤着。也不清楚究竟是为了她,还是为了腹中的皇儿。
九笙匆忙而至,却见榻上的叶轻罗早已不省人事,太医跪了一地,商量着保胎的房子。见九笙前来,让出一条路。不顾周围的嘈杂。
“救救朕的孩儿。”夙翼攥紧九笙的衣袖,早已没了当初的狂妄。
九笙并不理会,替叶轻罗把脉。询问着今日的状况。
待丫鬟说到,只是晨起吃了些餐食,饮药中突发恶疾,九笙心中一沉。顾不得太多,命人取了银针,刺去轻罗的穴位。
提笔开了几味药抵了下去。“只要挺得过今夜,以后就好办多了,若是今夜……”九笙看着她身下的血渍,心中不免担忧。
“晨起的药渣留着。”察觉事情的不对,如今她的脉相已是稳固了许多,本会平安无虞怎会突发流产的征兆。
“皇上,老臣斗胆。婉妃娘娘的安胎药是九笙姑娘若配。”太医跪地俯首。许是怕受了牵连。
果不其然,夙翼暗沉的眸子散发着怒意。“你恨朕也就罢了,为何伤害朕的妻儿?钳上了九笙的玉颈,加大了手上的力气竟有几分喘不上气来。
九笙挣扎着,用了几分内力,掰开夙翼的指尖。大口的呼吸喘气,却见他眼中有了几分的心疼。
“此时必有蹊跷。给我一日夜,待叶轻罗胎像稳固,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九笙定定的看着夙翼,雪白的玉颈上竟留了些许的指痕。
夙翼冷冷的看了一眼,结果了丫鬟手中的药碗。轻唤着叶轻罗。见她睁开眼,才有了片刻的放松。
“孩子……”叶轻罗轻抚着小腹,眼角沾染着泪珠儿,看向九笙的眼中满是乞求。
“别怕,有我在。”轻声安慰着从夙翼手中接过药碗。“先把药喝了。”声音极具温柔。
叶轻罗似乎想起,年少时感染了风寒,她也这般守在自己跟前。却被母亲呵斥着让她离去,唯恐沾染了晦气。
带着一丝的悔意,也许是悔恨。带着笑意,咽下了苦涩的汤药,还好有她在。
掩好被子,嘱咐她睡去,遣散了众人离开。夙翼却守在身侧寸步未动,“朕要守着他。”
叶轻罗还想再劝告些什么,却被九笙示意,点了点头噤了声。“你不怕是我害了你?”看这夙翼去外隔批阅奏折,九笙问到。
叶轻罗摇摇头,“你若是害我,大不用选在这个时候。况且……你也不屑于害我。”
九笙笑了笑,“你且安心睡去。我给你配好方子,再搭配膳食,今夜守在你的身侧。定是尽全力保你无恙。”
叶轻罗点了点头,沉沉的睡去。见没了动静,夙翼将药渣丢在九笙跟前,“解释清楚,此事果真与你无关?”语气中压抑着愤怒。
他倒是宁愿是九笙所为。她太干净了,没有所谓的恨意,所有的一切于她而言不过都是过眼云烟。可这也意味着,她的眼中,从来没有自己的存在。
九笙捡起地上的药渣,取了银针拨弄着,轻嗅着辨别,却似乎并无恙。
见九笙怔在原地,夙翼挑了挑眉。“你给朕的解释呢?”盯着眼前的九笙。
九笙摇了摇头。“我查不出来。”低声说到。这药并没有问题,可为何……
“莫不是你早已将药渣留下?”身侧跪地的太医说到。宫中半载,引产之事并不少见,只要能将自己得撇干净也好。
九笙并未说话,看着太医冷哼一声。转眼看向夙翼,“你自己定夺,大不了杀了我便是。”
“混账!”夙翼动怒,万不相信,九笙是如此苟且之人。“身为太医院首辅,宫中养你几十载。无用保朕的孩儿也就罢了,竟还会了推诿?滚出去。”没有丝毫的犹豫。
太医早已匍匐在地,听闻夙翼没有治罪已是大幸。匆忙起身离去。
“轻罗。”夜幕将至,夙翼同九笙守在叶轻罗的身侧。白日中吃了些吃食,饮了汤药,也只看今夜,若是挺得过去便无大碍,若是……
九笙趴在床榻,彻夜替叶轻罗把脉。提醒着她的睡姿,观察着胎相脉搏的状态,竟也是彻夜无眠。
清晨,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撒下,为宫殿镀上一层金光。看着叶轻罗从睡梦中醒来,眼尾带着笑意,也便知道,这孩儿保住了。
“皇上呢?”叶轻罗扯过九笙的指尖,格外的安心。
“守在你身边一夜,刚去了早朝,想来待会儿就是下朝的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