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乾好不容易挤出人群,一溜烟跑出好几条街,发现身后无人追赶,才长长吁了口气。
这时,一位街边的小贩问:“公子,来碗豆花,我家的手艺,可是杭州城最出名的。”
“呵呵,正好饿了。”拣了桌子,丁乾一屁股坐下,顺势将右脚耽在长凳上,说:“老板,三碗豆花,八个葱油饼。”
“好嘞,公子稍候。”
小贩转瞬端上豆花和油饼,笑咪咪看着丁乾,问:“公子,要这么多您吃得完吗?”
“毛毛雨,小意思。”丁乾抓起一张油饼,塞进嘴里,说:“唔唔唔,这饼味道不错,若不是囊中羞涩,我起码还得再要两个。”
“吓,吹牛!”小贩瞪大眼睛,说:“比隔壁街的郑老屁还能吃,嘿嘿,你若能一口气吃下十张饼,今早这桌算我的。”
“真的?”
“当然,咱们可都是站着撒尿的主儿。”小贩挺直胸脯,说:“唾口唾沫,都得在地上砸个坑。”
这时,行人听见响动,都纷纷围过来看热闹。丁乾只顾着和小贩斗嘴,丝毫没有注意到,人群之中站着一位小姐和一位丫鬟,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好,有劳诸位街坊,给做个见证。”丁乾起身环作一揖,抓起碟中的油饼,倍倍倍,几下吞了个干净,又咚咚咚,数口喝光三碗豆花。
然后呃地一声,冲早已吓傻的小贩打了个饱嗝,扶了扶腰带,又冲他打了个响指,然后笑咪咪地转身离去。
“牛掰,这小胖子可比郑老屁厉害多了。”
“嘿嘿,看他的装扮,应该是个秀才,没想到读书人还比力巴还能吃。”……
众人议论纷纷,小贩却突然跌脚大呼:“哎呀,这下看走了眼,十张葱油饼,那可是三十文钱,今天早上全白忙活了。”
嗤,小姐移步上前,对丫鬟说:“翠平,给老板三十文,嘻嘻,有趣,这家伙竟然吃白食。”
………………
按照惯例,发榜第二天,由巡抚衙门举办鹿鸣宴。地方官宴请同僚及当地举人和地方豪绅,用此举来收买人心、彰显政举。
前五十名举子,才有资格赴宴,接到通知后,丁乾和李向阳早早动身,提前半个时辰,赶到巡抚衙门后宅。
宴会设在后宅花园,主考官李春芳、浙江巡托吴善言在主座就位,其他官员和众举子才拱手落座。
又一阵繁杂的礼仪过后,吴善言才一摆手,宣布宴会开始,听到主人发话,丁乾立刻迫不及待地抄起筷子,稳稳地夹了块东坡肉,扔进嘴里。
靠,这什么味?又臊又腥,肉居然夹生而且还是凉的,丁乾差点吐了出来。但当他看见别的举子,都斯文地碰杯时,立刻又强忍着,把那块肉生生咽了下去。
啪,丁乾觉得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瞧,只见李向阳和一位面如冠玉年轻男子,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嘿嘿,怎么样,中招了吧?”李向阳一欠身,在他耳边小声说:“丁兄,忘告诉你了,鹿鸣宴的菜是提前两三天做好的,看着养眼,其实根本不能吃,你瞧瞧在座这些人,有哪个动过筷子。”
“靠,你小子不早说,害我尽出洋相。”
“得,别扯这些没用的。”李向阳一侧身,右手伸向年轻男子,说:“来,替你们引见一下,这位是南京来的徐公子。”说着,又一指丁乾说:“呵呵,徐公子,这位便是今科解元,丁乾丁公子。”
“呵呵,原来是徐公子,久仰久仰。”丁乾拱手说。
“咦,丁解元以前认识我?”徐公子问。
“噢?这个……,咱们好像是初次见面。”丁乾挠挠头说。
“切,要我说,你这个人就是太虚伪。”徐公子咬了咬嘴唇,说:“咱们面都没见过,何来久仰之说?”
靠,这小子不但长得兔哥,而且还是个杠精。
丁乾:“………………”
“呵呵,你生气了?”徐公子撇撇嘴,说:“真是个小心眼。”
这兔哥是存心找茬?丁乾横了他一眼,看向李向阳,说:“喂,你还有事吗?如果没事,就请回座,我肚子正饿,还想祭祭五脏庙。”
李向阳一怔,正欲答话。不料那徐公子又凑上来过来,冲丁乾眨眨眼,小声说:“别呀,这么着就急眼了?呵呵,再怎么说,你也是个解元,得保持风度。”言罢,转身伸手轻击两下,大声说:“诸位诸位,我有几句话要说。”
刷,众人闻言一齐望向这边。
“呵呵,诸位,我来介绍一下,今科的解元,丁乾丁公子。”徐公子一指丁乾,说:“他不但学问好,文章做的呱呱叫,而且还有两项过人之处。”言罢,他转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丁乾。
众人见他卖关子,顿时心生好奇,纷纷出言催促。
“喂,别拿乔,你倒是快说啊。”
“是啊,说半句留半句,你这不是吊人胃吗?”
“咦,这小子是哪个府的,怎么从未见过。”……
徐公子估摸火侯差不多了,又摆摆手,说:“诸位,丁解元不但做的一手好词,而且食量惊人,呵呵,在几天前有幸目睹,咱们的解元公,一口气吃了十张葱油大饼,大伙说,厉不厉害?”
“哇,太吓人了,我最多只能吃两张。”
“嘿嘿,太能吃了,这位真是个饭桶。”
“嘶!十张,难怪他那么胖。”……
丁乾闻言脸都气绿了,当下狠狠瞪了李向阳一眼。李向阳吓得一哆嗦,连忙双手一摊,表明:我可没出卖你!
只见那徐公子微微一笑,又说:“呵呵呵,诸位想毕都知道,丁解元有位红颜知已叫钱晓晓,她可是杭州城最有名的才女。咱们解元公可替她填了不少,脍炙人口的好词。”顿了顿,清清嗓子,又说:“今日鹿鸣盛宴,不知解元公肯否再一展才情,写首词以助雅兴?”
靠,这兔哥竟把自己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这小子是有备而来,存心想出自己的洋相。得小心应对,千万可别被他看瘪了。
“呵呵,行啊!”丁乾一摊手,说:“徐兄,请划出个道来。”
徐公子抚额思索一阵,忽然抬头说:“呵呵,有了!你就替《将军令》填首词,如何?”
《将军令》?丁乾只觉眼前一亮,呵呵,兔哥呀兔哥,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嘿嘿,这有何难?简直是张口就来。”丁乾翻了个白眼,对廊下的乐师说:“有劳各位弹奏一曲,在下抖胆献丑了。”
铮……铮……铮铮铮……铮!
熟悉的旋律响起,只见丁乾刷地一撩前襟,飘然下场,摆了个poss,深情地唱道:“
傲气傲笑万重浪
热血热胜红日光
胆似铁打 骨似精钢
胸襟百千丈 眼光万里长……
去开天辟地 为我理想去闯
碧波高涨 又看碧空广阔……
昂步挺胸大家做栋梁 做好汉……
热胜红日光!”……
听着听着,院中众人不禁跟着节拍节,轻轻哼唱起,人人面色通红,露出亢奋之色……
一曲唱罢,徐公子两眼放光,欣喜地望着丁乾,一动也不动,痴痴呆立。
啪!李春芳轻拍扶手,霍然起身叹道:“好,好好好!好一曲荡气回肠的《将军令》,好一句: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此曲只应天上有,梦里哪得几回闻。”顿了顿,又说:“老夫亲点丁乾为本科解元,尔等可服气。”
众举子闻言,一齐拱手道:“回大人,丁乾才高八斗,志向高洁。我等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