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误会法。所谓误会法,就是借人物之间的各种误会,造成一定的矛盾冲突,从而铺排情节。譬如元代杂剧作家康进之的《李逵负荆》,就是利用误会法来表现人物和戏剧冲突的。《李逵负荆》这个戏,是写梁山泊附近有个杏花庄,杏花庄有个老汉叫王林。王林有个独生女儿叫满堂娇。父女两相依为生,开个小酒店,经常接待梁山泊义军。清明节时,两个流贼串到杏花庄,一个叫宋刚,一个叫鲁智恩。两个流贼假托宋江、鲁智深之名,到小酒店饮酒。王林老汉为向义军表示敬意,让女儿出来敬酒,结果女儿满堂娇被抢走,王林不胜悲戚。此时,李逵正好到酒店买酒,得知这一情况,立即决定回山,找宋江、鲁智深算账。李逵回到山上,不问青红皂白,便对宋江、鲁智深严加指责,一面抡起板斧,砍倒杏黄旗,大闹聚义堂。宋江、鲁智深不知事从何起,李逵却认定是他们抢了满堂娇。于是,三人以头相赌,立下军令状,一同下山与王林对质。王林左认右辩,确认抢满堂娇的不是他们。此时,李逵自知理亏,于是砍了一束荆杖背在身上,到山寨负荆请罪。宋江则佯装按军令行事,要拿下李逵的头。正当此时,王林匆匆赶来,报告抢满堂娇的两个贼汉又回来了。宋江此时则命李逵前去捉拿,将功赎罪。结果,李逵将两流贼捉拿,斩首示众。众英雄摆宴庆功。这个戏,其主要矛盾完全是误会造成的,直到惩办了真正的坏人,误会才真正消除。误会法,就是人物对某一事的错误意会,导致人事纠葛,从而激起生活的波澜。用这种手法安排情节,可以构成尖锐的矛盾冲突,人物性格得以在尖锐的矛盾冲突中完美地展开。
三、巧合法。俗话说:“无巧不成书”,“无巧不成戏”。巧合,是建立在生活偶然性的基础上的。它是利用生活的偶然性,增添情节的生动性和戏剧性的一种表现方式。在小说中,巧合是构成故事曲折、紧张的一种手段。我们来看明代作家罗贯中的《三国演义》第六十四回“孔明定计捉张任”的一段描写:
却说玄德见红日平西,教后军先退。军士方回身,城上一片声喊起,南门内军马突出。 张任径来军中捉玄德,玄德军中大乱。黄忠、魏延又被吴兰、雷铜战住。两下不能相顾。玄德敌不住张任,拨马往山僻小路而走。张任从背后追来,看看赶上。玄德独自一人一马。张任引数骑赶来。玄德正望前尽力加鞭而行,忽山路一军冲来。玄德马上叫哭曰:“前有伏兵,后有追兵,天亡我也!”只见来军当头一员大将,乃是张飞。
这段情节写刘备取西川时打了败仗,正在危急关头,恰逢张飞来救,方得以绝处逢生。在这里,作者写刘备即将被擒,张飞在此时及时赶到,这完全是用了巧合法。清代文学批评家毛宗岗批曰:“张将军来的突兀,来的凑巧。”作者运用巧合可谓技巧娴熟,在巧合之前先来个惊人之笔,使气氛十分紧张、惊险,也使巧合巧上加巧。
巧合是一种常用手法,它常常同误会交织在一起使用。文艺作品不能都在人意之中,必须有出人意外的东西。巧合法正是利用了生活的偶然性,使情节的发展出人之意料。当然,这种意料之外也必须建立在必然的基础上,是偶然性作为必然性的体现。
四、抑扬法。抑扬法也是常见的手法。它是我们组织篇章造就转折形成波澜的又一重要技法。譬如,我们要赞扬某人,落笔却先去贬抑他;本来要贬抑某人,落笔却先赞扬他。前者叫“欲扬先抑”,后者叫“欲抑先扬”。抑扬易位变换,使文章跌宕起伏,从而收到良好的阅读效果。
现代作家朱自清的散文《白种人——上帝的的骄子》一文,先写我们对“小西洋人”的喜爱,有意识地宣扬“小西洋人”“露着长圆的小脸”,“白中透红的面颊,眼睛上有着金黄的长睫毛,显出和平和秀美”,从各个角度写出“小西洋人”的美之后,将笔锋猛地一转,去写“小西洋人”的“粗俗”和“罪恶”。先扬后抑,欲抑先扬,其目的还是为了抑。
当代作家贾平凹的《丑石》。先写丑石之丑:“它黑黝黝地卧在那里,牛似的模样”;用它来垒墙,又“苦于它极不规则”;压铺台阶,“也没有看上它”;想用来洗磨,又“嫌它石质太细”;“它既不像汉白玉那样细腻,可以凿下刻字雕花,也不像大青石那样光滑,可以供来浣纱捶布”;丑石满身“绿苔”“黑斑”,还时常磕碰孩子的膝盖,人们都讨厌它,嫌弃它,“它真是丑得不能再丑的丑石了”。这一系列对丑石的数落,是作者的“抑”。就在“抑”之后,作者笔锋一转,写一位天文学家看到丑石:“眼光立即就拉直了”,原来这块丑得不能再丑的丑石,却是一块极富有科学价值的陨石。它在天上补过天,发过热,闪过光,不失为一块以丑为美的宝贝。最后,在赞扬中揭示“丑到极处,便是美到极处”的主旨,作者先“抑”后“扬”,正是为了突出其内在的美。
五、虚实法。何为虚呢?虚是指抽象的写,或侧面描写,或间接垫衬,这样写的目的,在于留给读者更为广阔的想象空间。何为实呢?实是指具体的描写,或正面描绘,或直接记叙。虚和实相结合,使文章多姿多彩,变化生色。
我们再来看著名诗人王宜振的诗歌《两朵花》:
看到一朵花开了∕我的头颅∕也开了一朵花∥
两朵花∕一左一右∕照亮了最初的春天∥
我想跟这朵花比一比∕看谁开得更长久∥
可我更害怕∕头颅这朵花∕会不会很快凋谢∥
我还想弄明白∕凋谢的头颅花∕会不会孕育出一粒果∥
作者在这里描写了两朵花,一朵是有形的花,一朵是虚拟的花(头颅开成的花),两朵花都很美,一朵为“实”,一朵为“虚”,“实”和“虚”是我国古典美学中一对重要的辩证因素。清代画论家笪重光《画鉴》:“虚实相生,无画处皆成妙境。”清代学者唐彪《读书作文谱》:“文章非实不足以阐发义理,非虚不足以摇曳精神,故虚实常宜相济也。”这首诗,运用了虚实结合,虚实相生的手法,使现实的花和虚拟的花相互联系,相互渗透,使艺术形象活灵活现,具有较高的审美价值。
在写作中,有时以虚写实,有时则以实写虚,有时则以虚带实,有时又要以虚补实,有时要化实为虚,有时又要化虚为实,有时要避实击虚,有时又要实事虚用,但不论用什么手法,都要根据文章的内容而定。内容决定笔法,笔法反过来又为内容服务。
六、相错法。俗话说:相错成文,则语势矫健。在记叙时,时而顺叙,时而插叙,时而倒叙,文章才有起有落,有逆有转,变幻多姿,活泼有致。从而避免行文平板、单调。如《第二次考试》,首节倒叙,写苏教授在招生考试中发现一件奇怪的事:陈伊玲初试成绩优异,复试却大失所望。接下来五节文字补叙事情的原委,第十三节作者又运用插叙,叙述苏教授从陈伊玲的弟弟口中了解到他姐姐由于救火整夜不眠,而影响了嗓子的真相。这里运用倒叙、补叙和插叙,使文章结构呈现多姿多彩的态势。
七、张弛法。《礼记?乐记》曰:“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张而不弛,君子弗能也;弛而不张,君子弗为也。”明代哲学家方以智在《东西均》中说:“一张一弛,弛亦是张。”写作中有张有弛,松紧适度,如大江大河,时而涛急浪涌,时而微波荡漾,给人以跌宕多姿的快感。我们来看明代文学家张岱的《柳敬亭说书》中的武松打虎一段:
余听其说“景阳冈武松打虎”白文,与本传大异。其描写刻画,微入毫发,然又找截干净,并不唠叨。哱夬声如巨钟,说至筋节处,叱咤叫喊,汹汹崩屋。武松到店沽酒,店内无人,蓦地一吼,店中空缸空甓皆瓮瓮有声。闲中著色,细微至此。
这段文字先驰后张,张弛交错,把说书艺人说“武松打虎”写得有声有色。在张与驰一对辩证的矛盾中,常常需要张弛有致,把紧锣密鼓与丝竹之声巧妙融合,组成和谐的韵律,有利于感情的抒发,否则,一味惊雷急雨,剑拔弩张,不能使人怡情;一味细吹细打,轻拢慢捻,又不能令人振奋。张弛有致,节奏不断变化,以适应读者鉴赏心理,收到更好的审美效果。
八、离合法。清人唐彪在《作文谱》中说:“世间文字,断无句句看题、句句不看题之理,其法在于离合相生。”又说:“离合相生者,谓将与题近,忽然扬开;将与题远,又复掉转回顾是也。”我们写记叙文,并不必处处紧扣主旨,常常在处理情节中,采用若即若离的手法灵活安排,以掀起文章之波澜。李乐薇的散文《我的空中楼阁》,写了他所居住的小屋。可作者并不直接写小屋,而是写了小屋周围的景物,尤其是用了大量的笔墨,写了小屋周围的山,周围的树。为什么要写山和树呢?这是作者采用了离合法,用若即若离的手法来制造波澜。同时,使山、树和小屋,相互衬托,相互点缀。小屋点缀了山,山美,小屋就更美;树点缀了小屋,树美,小屋也美。看起来,作者要描写的主题与主旨若即若离,实则将充满诗意的自然景观与作者独立、安静的生活向往融为一体,更明显地突出了文章的主旨。
九、蓄放法。这种手法是指作者在组织篇章过程中,有意将文章的主旨和感情潜藏起来,积情蓄势,积蓄到一定程度,突然间将隐藏于文中的主旨与感情爆发出来,如水库开闸之放水,波涛迭起,波澜翻卷。明代小说施耐庵的《水浒传》第二十二回“景阳冈武松打虎”,就是用了蓄放法。开始写武松的一举一动,完全是为了打虎蓄势,作者重点写打虎的过程,老虎怎么一扑、一掀、一剪,武松又怎么“闪在背后”、“闪在一边”、“又闪在一边”,又怎么把哨棒劈作两节,老虎又怎么咆哮扒坑,武松又怎么拳打脚踢,写的真是山摇地憾,惊心动魄。
十、借物法。制造文章中的波澜,还有另一种手法,叫借物法。借物达意,往往会使文章曲折生波。我们来看台湾诗人席慕容的《一棵开花的树》:
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我已在佛前 求了五百年∕求它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
佛于是把我化做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 请你细听∕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是我凋零的心∥
这是一首爱情诗。为了与你结一段尘缘的我,曾在佛前求了五百年。为了让你能够结识我,注视我,我曾化作一棵开满花的树,站在路旁等待你,可你连瞧也不肯瞧我一眼,无视地从我眼前走过。你身后落了一地的花瓣,那不是花瓣啊,分明是我一颗凋落的心,诗人借树抒发自己的感情,表达自己被冷落的忧伤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