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潮来临，熄灯关门”，咚——咚，咚。打更人的声音在暗夜里回响。已经三更天了。
“小兴，哪来的山鬼，快冻死了”
无常人李傅缩紧了身子，牙齿咯咯打颤。
“来一根”
杨小兴递过去一根辣椒。顺手也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根。李傅一脸嫌弃，接过辣椒塞进了衣兜。
“嗯？”
老大尚堂忽然间眉头紧锁，提着鼻子在空气中一阵猛嗅。“难道是山鬼来了？”，李傅看到大哥这副摸样，警惕地将双手放到腰间那两把短剑上。
“山鬼的味道，有点——”，尚堂觉得风里的气味有些奇怪，淡淡的恶臭，却不像是寻常的腥气或妖气。
“谁他娘放了个屁！“，尚堂猛地捂住鼻子，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
“二哥放的！”，小武儿指着李傅
“滚蛋，不是老子！”
“这屁是南瓜味的，今天只有你吃了南瓜”
“我…”，李傅无言以对。这些日子天天晚上吃辣椒，把他的肚子吃的极不舒服。
“回去给老子洗亵裤！”，尚堂拿着长棍捅了李傅一下。三人还在嬉闹，杨小兴一口将嚼碎的辣椒吐到了地上，用袖子擦了下嘴角，眼睛盯着远处那几个飞檐走壁的黑衣人，他们要去的大概是李正红李判官的府上。
“甩了！”，杨小兴率先跃下小楼，御风而行，如若马踏飞燕。其余三人敛起嬉笑，随着杨小兴朝李判官府上飞檐而去。几个黑衣人察觉到了他们，丝毫不显慌张。
“杀判官之前，先宰几个小鬼玩玩儿”
其中一个身型魁梧的黑衣人唰地抽出了背后的鬼头刀，动作干净利索。
“忘了主子的话？速战速决！”
声音动听却充满威严，竟是个女儿腔！
杨小兴向来不喜与盗贼废话，距黑衣人十步，一脚踏上檐棱，借力腾空，借着惨白月色，拔出长刀朝那魁梧的黑衣人刺去。鬼头狰狞，月隐星沉，两刀相见，北风更劲！
“见天地？”
黑衣大汉被逼退十步，艰难稳住身形，手里的刀还在颤动。刚才说话的黑衣女子手中绽开一把青伞，伞搭肩头，左右摇曳。女子柔若无骨，步步生花，无边魅惑染透暗夜。她没想到，永安无常人里竟有天地境的高手。
杨小兴与女子缠斗在一起，其他三个兄弟也与黑衣人交起手来。见过天地的兵刃最是无情，持伞女子也是天地境，一把二十四节气伞，无大开大合招数，尽在细微处隐杀机！二十四般变化，就是一个春秋。杨小兴的刀刚劲猛烈，师傅只教了他七步刀法，疏于变化却精于藏锋，刀左锋右，刀起锋落，却也是另辟变化蹊径。须臾之间，两人已过近百招。与黑衣女子交锋时，杨小兴刻意分出一丝心神观察场上变化，他发现有一个黑衣人自始至终未动，手上并无兵刃，站在天地间，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青伞开，阴雨连绵，青伞合，万里无云，杨小兴举刀格挡，残月隐现，刀身如镜，他看见那未动的黑衣人自怀中取出一个幽蓝小瓶，幽蓝蝴蝶飞出，扑向天上荧火。那一瞬，亮透了半边天。待夜色回落人间，黑衣人已不见踪影…
“这就是山鬼？”
李傅收起短剑，这家伙师承捕蛇人，一对儿短剑耍得像蛇信子。刚才他与那鬼头刀交手，以巧破力，占了上风。
“回去怎么说？”
小武儿看着三位哥哥。
“就说今晚没见到山鬼”
老大尚堂将长棍摘成三截插回背后，解下酒囊灌了一口酒。他不知道小兴已经入了天地境，若不是今日遇见如此厉害的对手，恐怕他还不会知道。
“小兴，喝一口！”
他把酒囊递给杨小兴，山鬼里藏有高手。他清楚自己在那持伞女子手下过不了十招。四人站在房檐上，无常服的衣角随风咧咧响动，月亮又出来了，只是模样依旧惨淡。
“回去吃点宵夜？”
李傅摸摸肚子，他想吃那小火清炖的母鸡汤，再用掺着葱花的白面糊摊几个煎饼，好好养养自己的胃。杨小兴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心思还停留在那个驭蝶人身上，不过听到二哥的提议还是忍不住吐槽一下。
“你不会又要去偷鸡？”
李傅撇了撇嘴，将双手举至眉前，对着天空行了一礼。
“作为永安治安吏，无常人偷鸡摸狗是职责所在！”
“这是什么歪理？”
小武儿一脸诧异。
“那我问你，无常人的鬼狱里关的都是什么人？”
“都是一些鸡鸣狗盗之——”
小武儿心里跑过几匹马。
李傅捋着嘴角的一撇胡子，啧啧啧地感慨。
“所以嘛，咱偷鸡是尽分内之责”
“你就是嘴馋！”
“小兔崽子懂啥！”
“回去生火热锅，我去去就来”
李傅一个跟斗翻下房檐，径直朝城内的一个贪官家赶去。无常人平时也干点偷鸡摸狗的勾当，不过都是找贪官污吏下手。在这座繁华的京城，分着好些个世界，达官显贵们穷奢极欲，平民百姓食不果腹，暗流渡里更是鱼龙混杂。
杨小兴三人跳下屋檐，迎着冬夜里的冷风往司衙走去，无常人以四人为一小队，四人合住一间屋，他们所在的是永安城的外东区，无常人在外东区有五个司衙，各驻着三十六位无常人，每个无常人分管几条街，同时又一起执行任务。杨小兴他们就住在最偏僻的一处司衙里，尚堂管着三十六位无常，唤作无常长，协助无常长管理司衙的还有一位文书，负责司衙的吃穿用度，功过赏罚。
三人正在街上走着，霜雾开始天降，杨小兴隐隐看见前方开着一支花，青色，摇曳，妩媚，杀气！
“小心！”
杨小兴将身边两人推开，五支毒箭划破霜雾，杨小兴脚点地面，借力飘然后退，趁着这一点机会，将刀拔出半截，毒箭锵锵钉在刀身。杨小兴知是那持伞女子，连忙拔出剩下的半截刀身，穿过浓雾朝青花刺去，不料花已腾空，意欲飘离！
“二哥！”
小武的哭声划破冷寂的夜，杨小兴觉得有些头痛。定睛看时，李傅正躺在地上，血肉模糊，已然断了气！
“啊”
杨小兴张了张嘴，声音很小，他习惯压抑悲痛。他要摘下那朵青花，让它永远凋零！
杨小兴朝那女子追去，老大尚堂也跟了上来，但他毕竟还是一甲乙，很快被两人远远甩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