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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
姚真意走在一条漆黑无比的道路上,这条望不见尽头的道路与周边的场景,就好似上次的梦境一般,从黑暗中涌来的是无尽的孤独与寂静。
“梁大哥?!!”
就在这时,姚真意突然发现前面站着一道身影,仔细一看郝然便是梁仲年,只见他站在前面笑望着少年。
“砰”
少年开心地往前跑去,只是当他靠近后却撞到一层肉眼无法瞧见的结界,姚真意抬起头来,瞬间泪流满脸大叫道,“不!!!”
站在前面的梁仲年满脸笑意,只是突然有两只巨手伸出将他握住,那道身影便化作星光轰然消散……
“滴答”
一滴泪水落下,滴在这片漆黑无比的空间中,姚真意死死地握紧拳头咬紧牙根,颓然跌坐在地眼中含泪地盯着前方,回答他的仍是一片寂静无声。
就在这时,一道白色纤细身影莲步轻移,悄然无声来到姚真意身边,蹲下身来瞧着这个伤心欲绝的少年。
姚真意转过头,看着犹如仙女的陈灵汐,悲伤地说道,“神仙姐姐……是不是到最后所有人都会离我而去……我真的是天煞孤星吗……”
陈灵汐伸出玉手轻轻地拭去少年脸上的泪水,眼眸似水柔声道,“那是因为我们小真意还不够强啊,等有一天你足够强大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神仙姐姐……真的是这样吗…”
少年脸上依稀可见两道浅浅的泪痕,喃语道。
听闻此言,陈灵汐展颜一笑,这一笑竟是让少年心中散去些许阴郁。
只见她俏皮地笑道,“你看神仙姐姐像是会骗你的么~”
不知为何,姚真意总觉得神仙姐姐比起初次见面时多了些人间烟火的气息,没有那么“仙”了,可少年却更喜欢这样的神仙姐姐,至于原因他自己也不清楚……
这一夜,少年做了个很美的梦,他梦到神仙姐姐,并且与她说了好多好多心里话,那些藏在心里一直不敢言语的悄悄话,最后说得累了,便在她的怀中沉沉睡去……
……
次日,
白驹镇今日不知为何又下起了绵绵细雨,天空之上覆盖着一层灰蒙蒙,细雨伴随着微风,令这镇中多了丝空灵的气息以及些许寒意。
不过春季时分雨水多,倒也不算奇怪,只是有人欢喜便有人愁。蒙蒙细雨中,每家每户皆是打开窗户,看着这场点滴落下的雨水,有人欢喜雨水多,田野里今年的收成便会好上许多。也有人些许抱怨,雨是好雨,可下多了难免不能出去摆摊,雨水多了银子便少了,买卖难做便难得温饱……
山上神仙不问世事,自然不愁吃喝穿。山下百姓只求一顿温饱,这等想法也实为人之常情。
泥垢巷,
少年收拾好东西,拿出一套苏先生前些日子赠送他的衣裳,说是路途遥远多身衣裳总归不是什么坏事,这套衣裳虽谈不上有多贵重,但里面的情意却是暖人心扉。
姚真意穿上这套衣裳,不大不小刚好合身,再穿上陆道长拿来的一双鞋子,少年此刻看上去便犹如一位世家读书人模样,除了面容还是那般黝黑外,便再无之前那副寒酸样了。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说得大概便是如此了。
那枚木牌被姚真意系在腰间,与梁仲年留下的那个赤红酒葫芦做了邻居。
少年整理好包袱,再次看了一眼这间屋子,里面曾有许多属于他的回忆,娘亲病危、梁大哥月下传授剑意的场景都历历在目。
“或许,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了……”
姚真意轻笑一声,对着屋子作鞠拜了三次,便轻轻关上房门,心道,娘亲,真意就要远行了,孩儿已经长大了,不要担心,孩儿会照顾好自己的……
之后他转过头来,瞧了下那仍旧落着绵绵细雨的天空微微一笑,真是好雨知时节啊。
“嘎吱—”
绵绵细雨中,少年把院门锁好,头上戴了一顶斗笠,倒是有了些行山赶路的模样,若再背上个书箱,就更像那要远去求学的赶路书童了。
“沙沙—”
“离大哥?”
姚真意刚走到巷子的尽头,一眼便发现那位青衫游侠撑着把油纸伞站在那里,正是多日未见的离长歌。
离长歌瞧见少年眼中的惊喜,再看了看他身穿小小儒衫头戴斗笠,这位横腰跨剑的青衫游侠微微一笑,“走吧。离大哥送你一程。”
少年点了点头,小跑几步便到了离长歌身前,与他一同往前走去。
雨幕中,一大一小撑伞走出这条长长的巷子,往镇上方向走去。
只不过他们先去了少年爹娘那里,在那里,有三座土堆静静地坐落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落在这片荒凉已久的土地上,墓地周边郝然已经长出了许多碧绿的嫩芽,细雨润物无声中,小小的草尖便偷偷地露出个头来。
姚真意站在墓地前,离长歌则是撑伞站在他身旁并未出声。
而后少年跪下来对着爹娘,以及虞婆婆磕了三个响头拜了九下,自古世间对家中离世亲人,便是三叩九拜以示尊敬,在少年心中,那位住在自家屋后的老妪早已是他的亲人。
……
白驹镇门口,
拜完后,两人便缓缓走到了镇门口这里,少年怔怔地看了下镇门石柱那里依旧放着的板凳,有些伤感,昔日那位一身黑衫背剑的男子便是坐在这里。
只不过如今物还在,人却已不在。
过了一会,姚真意转过头对着这位大汉王朝的青衫游侠笑道,“离大哥,送到这里便可以了。”
离长歌手握油纸伞,伸出另一只手从怀里拿出一块令牌递给少年,笑着说道,“这是大汉王朝特有的令牌,你一路北上,难免会遇到边军铁骑,若是有人阻挠或是遇到困难,你便拿出此令,一来可以通行无阻,二来多个保障。不用拒绝,这是离大哥能为你做的唯一事情。”
其实离长歌还未曾说完,执此令牌,不仅可以通行无阻,且可以随意调动大汉王朝任何一处的兵马,就连大汉王朝境内那些仙家山头,见了这块令牌也得掂量掂量,因为这块令牌乃是那位高轩帝命人用特殊材料所造,见此令牌犹如见那位皇帝陛下,整个大汉王朝,离长歌有一块,国师李卿泽一块,那位余阁老手里一块,再加上其他几位将军各持一块外,便再无他人有此令牌。
姚真意点了点头,而后接过那块令牌,入手时便感觉到些许沉淀,或许是材料特殊的原因,这块令牌竟是散发着些许渗人的冰冷寒意,他低头瞧去,只见令牌之上刻写着一个“螭”字,是大汉王朝独有的篆体字所刻。
“离大哥,谢谢……”
少年再傻也明白这块令牌的重要,于是轻声地对着身旁的离长歌说道。
离长歌摇了摇头,笑道,“不用谢我,这块令牌对我来说只是身在之物。”
随即这位青衫游侠转过头,瞧着镇门石柱边那张静静地淋着雨的板凳,对着少年轻笑道,“我相信,那个家伙也会很高兴的,好了,别婆婆妈妈的,只是去走一遭而已,又不是生离死别的,记得来时帮我带些好酒,离大哥就很满足了……”
听闻此言,姚真意笑着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瞧着这位青衫游侠,就犹如瞧着梁大哥一般,剑术一样高,人也一样好!
之后,他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雨幕下的白驹镇,随后不再留恋,转过身伸手轻轻拉了下头上的斗笠,一脚踏出往镇外走去。
“滴答—”
雨还在下着,镇门口,离长歌看着少年渐渐远去地身影,耳畔边响起雨水落在伞上顺流而下滴在地上的声音,这位青衫游侠轻笑一声,一手撑伞,另一只手则是拿起腰间那枚葫芦喝了一口酒,侧过头来对着不知何时出现的一道魂体笑道,“我很期待,这少年日后的成就……”
那道散发着细微光芒的虚弱魂体漂浮在这位青衫游侠身旁,听闻此言后淡淡一笑,随即开口道,“我相信,他会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这道若隐若现仿佛随时都会散去的魂体,郝然便是梁仲年,只见他面容苍白,眼神却仍旧彤彤有神地望着雨幕下少年远去地身影。
离长歌叹息一声,对着这位昔日好友问道,“真的没机会了?”
梁仲年转过头,对着这位青衫游侠摇了摇头,淡然笑道,“若不是陆道长游走光阴长河留住我的一缕魂魄,再加上那位苏先生以神通隔绝这片天地,我恐怕早已堕入轮回…”
“咕嘟—”
离长歌狠狠地喝了一口酒,酒水顺着脖子流下浸湿胸口,待酒水入喉温热仍旧祛除不了心中的悲凉。
这位青衫游侠难得地感伤骂道,“世间再无我离长歌的知己了,走吧走吧!去他妈的天道好轮回!”
梁仲年也有些感伤地看着,这位眼眸已有些许红丝的青衫游侠,酒逢千杯知己难得,他离长歌何尝又不是自己的知己呢?
这位借助陆土,苏青亦共同施展神通得以“偷天换日”的梁剑仙,一扫方才的伤感神色,对着一旁的离长歌笑道,“来世再与你喝一场,不醉不归。”
离长歌听闻此言,并未答话,而是高举手中养剑葫。
见此一幕,梁仲年无声一笑转过身,身影逐渐消散不见……
“滋滋—”
就在梁仲年消失后,离长歌将高举的养剑葫倒过来,里面的酒水瞬间落下倒在地上,伴随着雨水汇合一同流去。
之后,他将手中那把油纸伞丢在一边,任由那些雨水淋在身上,离长歌抬起头,望着天上不停落下的雨水打在脸上,这位大汉王朝的青衫游侠对着天空笑了笑,笑容张狂又无奈。
只见他随后低下头,身形摇摇晃晃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一边淋着雨一边大笑道,“聚散苦匆匆,此恨亦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知与谁同!!”
“轰!”
蒙蒙雨幕中,
这位青衫游侠状若癫狂大笑道,衣袖突然无风自涨,浑身剑气顷刻间激荡开来四处飞射!凌厉的剑气竟是将周身的雨水切割开来,剑气猛烈周围所过之处,皆是被划出一道道狰狞可怖的痕迹!
最后,只见他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口中轻声呢喃道,“梁仲年,下辈子再与你不醉不归……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