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驹洞天内,
梁仲年临死前似乎见到了那位心中一直念念不忘的女子,女子人如其名,温婉贤淑,芳名温婉。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梁仲年早在十二年前便已心死如灰,一切皆因那位女子的离世,导致本该有望飞升境的他竟是终生止步于涅槃境,犹如被打漏的瓷器一般,无法一鼓作气直上飞升境。
那柄日耀一分为二,断剑残骸静静地躺在地上,不得不说是为主人此时的写照。
不久之后,这处洞天便彻底关闭,或许会在某甲子光阴重新打开,亦或是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
缥缈峰,
身为与大汉王朝三大结盟仙家山头之一的缥缈峰,其宗门素有十二天玄峰之美称,因其中门下只收女弟子缘故,所以又被世人称为“玄女峰”,与仙玄门、风雷台共同结盟于大汉王朝,得了那位高轩帝的青昧。
宗主名为洛冰心,相传修为在飞升境,只差一步便能抵达那世人梦寐以求的仙人境,至于是真是假,无所得知,唯一能够知道的就是听闻这位洛宗主美貌天仙,犹如仙女下凡,只是素来对男子极为厌恶,因此又有冰美人一称。
而这位冰美人生有一女,听闻女承母之容貌,生的极为惹人疼爱,自小便是位美人胚子。
在这缥缈峰上有一道百年奇景,听闻在那顶峰之上,有棵根深蒂固的老枫树,无论外面季节如何更替,这里始终落满了霞红的枫叶,四季如秋。
洛钦柠今日并未去宗门那里冥思打坐,一如以往地偷偷跑到这里看漫天的枫叶飘落,不知为何,小姑娘总爱独自一人站在这里,瞧着那些飘落下来的枫叶发呆,身上穿的红衣绸裙与那铺天盖地的霜红枫叶契合无比。
就在她抬头望着那棵枫树怔怔无言时,一只玉手放在她的头上轻抚了一下,洛钦柠转过头,瞧见来人是一位气质雍容华贵的宫装妇人,顿时笑撵如花,一双水灵的眸子中涌现惊喜之色,开心地叫了一声,“娘亲!”
玉手摸了摸红衣小姑娘的头,那位一头青丝盘作飞仙髻的宫装妇人轻声笑道,“柠儿,怎的又偷跑出来了,娘亲不是嘱咐过你要勤加修炼么。”
洛钦柠对着娘亲娇俏地吐了吐舌头,而后低下头双手轻拈裙摆,轻声说道,“娘亲,柠儿知晓,可是那些长老说的实在太无聊了,这才跑出来透透气的…”
洛冰心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她当然知晓女儿自小便是天赋异禀。
可修炼一事,任你是何等惊艳绝世的天才,也得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往上爬,作为过来人,她不是没有见过那些天才种子半路夭折,或是最初一开始顺风顺水,结果最后终生止步某一境之事,修道一途最忌讳“懒怠”,好比寻常山下之人搭建房屋一样,哪有一夜之间就能构建起来的,还不是每日一点一滴辛苦劳建而成。
不过当她想起宗门那位大长老所说的话语便释然了,轻叹一声后笑道,“既然你不想去,那娘亲也就不勉强你了,只是切不可懒怠修炼之事。”
听闻此言,原本低着头的洛钦柠顿时点了点头,喜笑颜开地欢呼道,“我就知道娘亲最好了!”
洛冰心失笑地摇了摇头,随即娥眉微蹙,胸口竟是突然涌上一股窒闷的感觉,伸手捂住胸口的她转过身,怔怔地盯着峰外隔着一重山水大阵的白色雾霾,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娘亲?怎么了……”
洛钦柠见此一幕,小手紧张地抓住娘亲的衣袖,有些疑惑地问道。
洛冰心摇了摇头,而后眉宇舒展,转过头对着女儿笑道,“娘亲无事,好了,娘亲就不打扰你了,记得等会早些回来。”
“好的娘亲”
一身红衣罗裙的少女点了点头,随即转过身蹦蹦跳跳地往那棵枫树跑去。
洛冰心笑望着少女远去的身影,而后再次转过身来,却是两行清泪落下,一只玉手紧紧地握住胸前那枚普通至极的玉坠,怔怔无言地盯着由山水大阵幻化而成的那片雾霾。
他……死了?
昔年那位男子在这枚玉坠上留下的剑气此时悄然消散,而唯一的可能便是剑气主人已经身死道消……
——
与此同时,仙玄门,
一位须发皆白的白袍老者,赤足屹立在这仙雾缭绕的“思过崖”边,老者清瘦的脸上神情淡然双手负后,瞧着崖边视线所过之处皆是一片缓缓升起的雾气,白蒙蒙的雾气之下几棵弯曲的古松屹立在其中露出的峰顶上。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几声嘹亮的鸣叫声,原来是几只丹顶赤红的仙鹤展翅飞过。
“唉。”
见此一幕,白袍老者叹息一声,而后转过身来,对着早已站在他身后弯腰拱手的儒衫青年问道,“确定无误?”
这位儒衫青年正是姚真意在镇中见过的萧长风,仙玄门的少主!
只见萧长风恭敬地说道,“回大长老,梁仲年本命飞剑断绝。佩剑一分为二,身死道消,绝无差错。”
白袍老者点了点头,挥了挥手示意可以退下了,萧长风拱手后退几步,而后起身离去。
这位仙玄门的少主之所以没去白驹镇开启的那处洞天,而是去了大汉王朝的都城,汉阳城。
萧长风则是得了这位大长老的指意,特地去见了那位大汉王朝的国师一面,因为他的护道人便是李卿泽!这件秘闻除了这位大长老以及那位暂时闭关的宗主,以及萧长风知晓便再无他人得知。
这也是为何仙玄门要与大汉王朝结盟的理由,世人只知大汉王朝那位国师智谋无双,又有谁知道他本身就是飞升境的修士!
就在这时,白袍老者突然抚须笑了笑,还真是说到就到。
只见在他身前那处犹如仙雾缭绕的空中凭空出现一道身影,郝然便是那位大汉王朝的国师李卿泽。
一身儒衫的李卿泽御空而立,先是拱手作鞠拜礼,只不过用的却不是儒家礼仪,这里面就有些讲究了,至于其中意味也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而大长老则是坦然地受了这一礼。
李卿泽望着这位仙玄门的大长老,轻声笑道,“是个好苗子,只要多加栽培,百年之内飞升不是问题。当然,前提是那时候道心依旧清明。”
“好!好!好!”
听闻此言的大长老连声叫了三声好,绕是向来心如磐石的他,此刻也有些激动不已,飞升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百年内有望到达仙人境彻底飞升仙界,从而位列仙班!
山下之人有句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大概说的便是如此,只要到时候这位仙玄门少主有望踏足滴仙人那个世人梦寐以求的境界,那仙玄门也就意味着有了通天的道路。
蜀山为何举世闻名,还不是因为有位被称为滴仙人的“吕祖”位列仙班!
李卿泽倒是神情淡然,作为那位“吕太公”的嫡传,对于他来说,这些山上事看得多了也就淡然了。
过了一会,只见他再次说道,“既然如此,那便说定了。”
大长老很快便从狂喜中回复过来,抚须笑道,“好,那老夫便替宗主答应你了!”
至于他们之间达成什么约定,也就只有两人才得知……
——
白驹镇,
自从离长歌带着所有人出来后,已经过了三日。
姚真意却病了,受了些许风寒的他这三天都躺在屋里的床上,好似生了一场大病似的浑身无力。
院子里,
年轻道士拿了一张板凳坐着,双袖撸起手里正拔着鸡毛,那老旧的灶台上则是煮着一大锅的热水,是给少年沐浴的。
至于他手里的这只鸡,则是从某处“顺手”得来的,照年轻道士的话来说,那就是地上捡到一只鸡,问天问地没人要,那就只好让贫道替这只无主的鸡“超度”来生了。
“嘎吱—”
院门推开的声音传来,两鬓斑白的中年儒士手里拿着两壶酒以及一包从孙家药铺弄来的药包。
苏青亦走进来时,一眼便瞧见了那年轻道士一边拔着鸡毛,嘴里一边念念有词地说道,“鸡啊鸡,不是贫道非要杀你啊,实在是贫道瞧你体弱多病,生的瘦不禁风,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令人心生不忍,这才将你超度,你想想啊,若是以你之肉身,造福了屋里那少年,必将功德无量啊!”
听闻这话后,苏青亦无奈地摇了摇头,待瞧见他手里那只肥硕无比的鸡后,更是觉得有些好笑,随即便不搭理他,往屋里走去。
“唉。”
中年儒士推开屋门,待瞧见床上嘴唇发白、浑身冒着冷汗不停颤抖的少年时,不由得轻叹一声。
只见他轻声走到少年的床边,伸手摸了摸姚真意的额头,一股热流便从他手里缓缓地流进少年体内,这才没有方才颤抖地那么厉害。
姚真意吃力地睁开眼眸,瞧见来人时,勉强地笑道,“苏先生,你来了…”
苏青亦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莫要出声了,如今重要的是赶紧恢复身体。”
姚真意突然落下泪来,自责地说道,“若不是我……梁大哥也就不会死了……”
苏青亦摇了摇头,看着伤心的少年认真地说道,“这不关你的事。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
“诶!我说读书人啊,贫道可不会做膳,要不你来帮下手?”
就在这时,院子外传来年轻道士的声音。
中年儒士笑了笑,随即对着少年说道,“你再歇会,我去帮下他。”
见他点了点头,中年儒士放下东西便走了出去,随即屋里重新恢复方才的寂静。
姚真意躺在床上两眼无神地盯着房顶,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