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夹起一块儿羊肉,放进嘴里,本来是肉香四溢的羊肉,到了我这里,却味同嚼蜡。
外边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放下手里的羊肉,看向门口。
“小姐,我回来了。”
大夫满头大汗,手里抱着好几个药包推开了门。
我勾唇一笑,随即慵懒的靠在一旁看着地下忙来忙去的大夫。
“我的药,买到了吗?”
大夫摇了摇手里的药包:“买到了,还有小吃食,都买好了。”
我点点头,看着我吃剩下的羊肉说:“跑了这么久,这些羊肉都给你了。”
大夫慌张的放下药包,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小姐,我……我能不吃吗?我发誓以后绝对对小姐没有二心!”
说着还伸出三根手指给我比划着,脸上都是惶恐不安。
我看着他的样子,心下了然,他以为我在羊肉里下药了。
“让你吃你就吃,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我看破不说破,继续让他吃羊肉。
“小姐,我上有老下有小,真的不能死啊,小姐,求你饶了我,我以后一定忠心耿耿……”
大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对我哭诉着,别提多惨了,我看着地下叫喊悲惨的大夫和刚开始那个嚣张一时的大夫,这还是一个人吗。
“你在想什么?我就是羊肉吃不完了,留给你,什么死不死的?”
我装作一直没有听不懂的样子,颇为惊讶的问他。
哭天喊地的大夫听到我这么说,抬手一抹本来就没有流出眼泪的眼睛,笑眯眯的站了起来:“小姐,我就说你是个好人,好人是不会做坏事的。”
我冰冷的看着他笑:“快吃吧,一会儿就不好吃了。”
他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迈步走到羊肉不远处,眼睛不安分的左瞟右瞟,最后破罐子破摔似的,闭眼吃了一口进去。
“小姐,小人自小就不喜欢这羊肉,总觉着一股子腥味儿,难闻的很。”
“去给我熬药去吧。”
我揉着胳膊平静的吩咐他做事儿,有这一次就看的出来,这人绝不是个好东西,不是个什么省油的灯。
“哎,好嘞!”
大夫揣着药包转身往出走,我看见还有将近一碗的羊肉,胃里顶得慌,喊住他一起倒了出去。
等到我听不见还有脚步声的时候,这才
放心的眯着眼睛准备睡一会儿。
疲惫的身体接触到了不算柔软的床,浑身的肌肉感觉都松懈了下来,头昏眼花好久的我很快的就睡了过去。
我睡的一直很不踏实,后背的新伤加上鞭伤,这让我一躺下就有那种小刺刺入肉里的感觉,好似有千百只蚂蚁在我背部爬动。
身下的衣服被汗水浸湿,黏糊糊的衣服和伤口紧紧的挨着,汗水浸泡着伤口里面,我生生的从睡梦里疼了醒来。
“小姐,我能进来吗?”
正巧大夫熬好药送了过来,我擦去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眼泪的东西,开口让大夫进来里面。
“你熬药用了多长时间?”
大夫左思右想:“约摸两个时辰。”
“这个药,能治好我的嗓子吗?”
看着碗里黑乎乎还冒着热气的药汁,我想到了许久没有音信的春桃,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那天如果是我出去的话,春桃绝对不会有事儿。
“小姐,我怎么着也是个大夫,买药不会看错的。”
“好,拿来吧。”
大夫温顺的把药碗递到我手里,安安分分的退到了一边,等我喝完。
苦涩的药汁顺着我的嘴巴进了我的肚子里,温热的药汁滋润着嗓子,我尝了一口,一股脑的灌了进去。
“行了,下去吧。”
我把药碗放在一边,等着人出去我再睡一会儿。
“小姐,夫人没有给我安排睡觉的地方。”
大夫低着头拿走药碗,站在我眼前不动了。
“怎么?你的意思是,让你在我这里睡一晚?”
我的语气越来越冷,干裂的嘴唇漫不经心的拉长了尾音。
大夫诺诺连声:“不,不是,小人不敢,小人马上就走。”
我满意的看着大夫落荒而逃的背影,骂了一句“怂包”,重新又躺了下去。
天色已晚,我却躺在床上迟迟的睡不着,脑子里一直都是我见到奶奶的最后一面。
阴暗的屋子里,只有窗口有一丝一缕的月光洒了进来。
我睁着雪亮的眼睛,盯着漆黑一片的屋顶,这样做我已经成为了一个常态。
在黑暗中待着的多半月里,我的耳朵也远比原来灵敏许多,一只老鼠的窸窸窣窣我都可以清清楚楚的听出它在哪个位置。
所以我很清晰的听到了院子里有人蹑手蹑脚的靠近了我的房间。
我屏住呼吸,细细的倾听着来人的动静。
门口的月光更加明亮起来,我侧头看了一眼那边的窗子,果然被人悄悄地支开了一条缝儿。
一个人影虎头虎脑的往里面打探着,我离得远,一时看不清楚那人的面孔,我猜测应该是那个贼心不死的大夫。
我看着黑色的人影迈腿挤了进来,心跳如擂鼓。
正当我摸着身边的东西慢慢起身的时候,我的口鼻被人从另一边捂住了。
我挣扎不脱,身上刚抹好药的伤被摩擦干干净净。
我用胳膊肘死命的击打身侧的人,那人发出了闷哼声,我听出来这才是大夫。
那门口那个又是谁?
我被大夫拖着往门口相反的那个窗子那里走,月光下我看清楚了门口那人的脸。
是燕兰熙!
“燕……嗯……”
我张嘴用力的一口咬在了大夫手上,趁着他松手的瞬间只喊出来一个字,就又被堵了回去。
我满怀希冀的看着燕兰熙那边,奢求他能听到我的声音,想让他过来救我。
可是烧伤的腿抬不起来,我没有办法去踢到周围的墙壁桌椅,只能被拖着丢出了窗子外边。
外面是慕容带着夏梅在等着。
我从里面被放了出来的时候,手指死死的抠住了窗框不肯松开,眼看着燕兰熙越走越近,大夫却关上了我的窗子。
我满眼绝望的被慕容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拉了下来。还被她们两个绑上了胳膊,堵住了嘴巴,只能发出呜咽声。
身后的胳膊很痛,可是最让我心痛的还是,我没能抓住这次可以出去的机会。
慕容和夏梅一路扯着我的胳膊,再次把我带回了那个噩梦般的地方,那个我待了半月有余的地牢。
一路上我不停的挣扎,不停的用我本就嘶哑的嗓子呜咽怒吼,可是一切都无济于事。 一切都在我看到那个熟悉的地方时崩塌了。
慕容狞笑着扯着我的头发:“我的好姐姐,回去好好待着吧!”
大夫像丢抹布一样,把我扔到了烧的一片漆黑的地牢里面,我重重的被摔到冰冷硌人的墙上,浑身的骨头都被打散重组了一次。
空荡荡的囚牢里只有我呜呜咽咽的声音在回荡。
“还好母亲有远见,今天晚上就让我把你再关到这里来,不然你还真的是会跑出去呢。”
我顶着那张面目全非的脸瞪着她,粗重的鼻息喷在空气中,空气都有些发白,眼里只有想把慕容生吞活剥了的愤怒。
慕容蹲下身子,伸手拽出我嘴里的脏布块儿,嘴里说着怜惜的话,手下用的却是最大的力气。
“好姐姐,可真是可惜了你这幅好皮囊,啧啧,看看这,不过母亲说了,一定要帮你治好。”
我呸了一口吐到了她脸上:“你们会有这么好心?巴不得我毁容吧!”
慕容被我吐了一口口水,眼神顿时凶狠了起来:“不知好歹的东西!”
她站起来用手帕擦去脸上的脏物,把沾了我口水的手帕丢在了我的脸上。
“母亲说了,最好是把你的脸,治成像我一样的。”
“你们要干什么?”
慕容笑的妩媚动人,柔柔的身段转回来对我说:“当然是为了让你当我的替身啊!”
我几乎咬碎了我的一口银牙,最后硬生生的吼了一句话出来:“你做梦!我就算毁了我自己的脸,也绝不会做你的替身!”
慕容拍拍夏梅的肩膀,头也不回的对夏梅说:“好好照顾大小姐,不然出了什么事儿,唯你是问!”
夏梅吓得小脸苍白,但是迫于慕容的淫威,还是哆哆嗦嗦的应了下来。
大夫跟在慕容身后,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毫不留情的朝我的肚子上踹了一脚,眼里都是对我的不屑一顾。
“贱骨头,要不是为了慕容小姐,我会受你威胁?”
“给我滚出去!”
我用尽全力的去挣扎,恨不得马上就把这个满脸谄媚的脸给撕碎狠狠的踩在脚下。
“别在挣扎了,没用的!这里没有人会听到你的声音!”
大夫扯住我的头发,一下又一下的向着墙上撞了过去,直到我的头上鲜血淋漓才肯罢手。
“行了行了,你把人打死了谁来做我的替身,谁来做我的影子?”
慕容不耐烦的催促着对我施暴的大夫,眼角眉梢都是困乏之意。
“小姐,是我失策了,是我心急了。”
那恶心的大夫一边扇着自己的脸,一边对慕容点头哈腰。
“走吧,以后每天按时给她上药,记得我们主要的目的是什么。”
“是,小姐教诲的是。”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拖沓的脚步声在悠长深邃的地牢里显得格外清晰而又恐怖。
头上淋漓的血布满了我整张脸,凹凸不平的伤疤更加狰狞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