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摇摇晃晃中,我重心不稳,头磕到了床头上,额头上的伤口裂开,鲜红的血顺着流进了我的眼睛里,整个视线里一片通红。
立马清醒过来的我胡乱的擦拭着眼睛上的血,隐约的痛意让我感觉到脸上的皮肤被带了下来。
摊开手掌心,满手都是红彤彤一片,手中还有一些红里泛着白的东西。
“外面那个,进来。”
我把脏衣服堆在一边,哑声对着门外的人喊了一句。
“大小姐。”
一开始还是嚣张跋扈的大夫此刻就是一个被霜打的茄子一般,头耷拉着一点一点的挪了进来。
我斜瞥着地上的药箱,艰难的动了动手指头,让他给我拿上来。
“里面有药膏吗?”
大夫拿着药箱忙不迭的点头:“有,有的。”
“好药都给我拿出来,还有,我需要治嗓子的药。”
他从里面拿出了瓶瓶罐罐的一大堆药膏,一个一个仔仔细细的告诉我都是治什么用的,一番口干舌燥之后,我大体弄清楚了每一种药膏的作用。
我拿起来一瓶最好的药,抬手抹在了脸上的烧伤处,不一会儿,伤口那里清清凉凉的很舒服。
“出去买治嗓子的药,我一天多没吃饭了。”
大夫为难的看了我一眼,慌忙的低下了头:“我,我身上没有几个钱。”
我转动着不太灵活的脖子,环视一圈后,眼睛盯住了梳妆台那里的抽屉。
“你去那里,打开看看。”
大夫点点头,揣着手跑到了我手指着的地方。
那大夫看看抽屉,又看看我,似乎在等着我的指令。
“打开,好好翻翻里面还有没有东西。”
我对能找到一些值钱的东西没抱太大的希望,毕竟这个房间里可是连一床被子都没有了。
大夫一个一个的翻看了许久,我连一点叮铃当啷的声音都没有听见,看来东西应该早就没有了。
“行了,找不到就算了,里面的首饰应该被人家都拿光了。”
我声音越来越小,听着就是有气无力的,病入膏肓的样子。
大夫无功而返,沮丧的垂着头把抽屉一个个的都给推了回去。
“啊!”
那大夫忽然惨叫了一声,右手食指指甲血淋淋的掉在了地上。大夫用左手紧紧的握着右手手腕,头上渗出一层层薄汗,牙齿哆嗦着咬住嘴唇,红润的脸色逐渐惨白。
我扯扯嘴角,吐出来一句:“你这是要用手来偿还我?”
大夫本来就小的眼睛在此刻因为疼痛眯缝的更小,嘴里不住地发出倒吸气的声音。
我没有力气说再多的话,现在遍体鳞伤的我没有精力再去做什么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我眉头紧蹙,连带着整张脸都越发皱巴巴起来。
大夫缓过神来,不忍心去看掉在地上指甲盖,直接扭头对我说话。
“有一个尖锐的东西插进了我手指头里面。”
我不耐烦的问: “什么东西?你倒是拿出来看看啊?”
或许是我粗狂的声音比原先更有威慑力,大夫顾不得自己的手,急忙低头去拿东西出来。
“是一支银簪子。”
大夫兴冲冲的拿出来东西给我看,正在抹药的我看见那支簪子,愣在了原地,无意识的伸手接过了簪子。
我看着簪子又哭又笑,大夫更是不敢看我这幅鬼样子,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这簪子,奶奶请人给我打出来的那支,上面的燕子还栩栩如生,可奶奶却再也见不到了。
一想到奶奶是在我面前被人害死的,我心里的怒火就压制不住的往出冒,握着的簪子嵌入了手掌心里,我看着自己残破的身子,下定决心给奶奶报仇。
“大夫,拿出去当了吧!”
我别过头把簪子递给了他,眼泪一滴一滴的砸在我的衣服上,本来就是深色的衣服,因为泪水的晕染,下摆处颜色更深了,看起来就像我浑身的伤疤一样,那么丑。
大夫原以为我不会把簪子拿出来当了,登时眼睛溜圆的看我:“真要拿出去当了?”
我擦去没有烧伤那一半脸的眼泪,又恢复了刚刚冷冰冰的语气:“不然,我的药拿什么去买?”
其实,我想说的是,如果我不快点好起来,我怎么去报仇。
我用刀子一般的眼神刺向大夫的脸,满是红斑烂疮的手轻轻的一挥,簪子随即就落到了大夫前面。
“快去,我没有时间等你。”
大夫眉开眼笑的捡起来面前的簪子,刚刚掉了一个指甲盖的疼痛也全部抛在了脑后,眼睛里冒着精光,乐呵呵的拿着转身出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淡淡的开口:“如果你一个时辰之后还没有回来,叶氏会让你生不如死。”
“是,是,小人知道。”
大夫回头好一顿点头哈腰,应承下来。
我现在虽不知道那叶氏为何要救我,但是,既然是能利用的,那我就不妨好好的用起来。
动弹了一下压在身下许久的两条腿,一阵锥心刺骨的痛让我整个人都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我不能再压着两条腿了,胳膊撑着身体,我让身子悬空起来,把身下的腿抬了出来,我甚至清楚的听到了皮肉与衣服撕拉开的声音。
撩开腿上的衣服之后,我这才发现两腿的水泡都破了,左一片右一片,脓水黏在腿上,泛黄的颜色到处都是,衣服上还残留着发臭的脓水和血。
我拿着药粉一点一点的洒在腿上面,药粉洒在皮肤上,刺进肉里,我用另一只手按住颤栗的腿,一瓶又一瓶的药粉洒满了两条腿。
我看着腿下残余的药粉,小心翼翼的又全部收了起来,毕竟以我现在的处境,我浪费不起一点药。
腿上的药粉簌簌的掉,我每动一下,就有白花花的粉末掉下来,我一次又一次的收起来,最后腿上只剩下一点点而已。
我看着斑驳的腿自言自语道:“这样得多久才能好啊。”
我正琢磨着怎么样才能让药粉不掉下来,慕容的声音却不合时宜的传来我耳朵里。
用衣服盖好裸露的双腿,我僵直的坐好身体等慕容进来,尤其在现在这个时候,慕容总不可能是好心过来给我送药的吧。
“姐姐。”
慕容还是那娇滴滴的声音,这声音让这么久没有吃饭的我差点吐出来。
慕容在外面站了一小会儿,这才推门而入,她微笑着进来,以为自己的情绪收敛的很好,但是我还是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惊慌失措。
“怎么?今天你就这么想看到姐姐我?”
我边说边故意转动我的脸,最后让受伤的脸转向了慕容那边。
“姐姐,我是来送药的。”
慕容还真是让人防不胜防,上次先是想要了我的命,然后又是送药,又是送衣服的。现在还是这个死样子,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我冷哼一声:“妹妹这么好心啊?”
说着我把脸凑到了她眼前,低头嗅着她手里的药瓶子。
慕容看见我凑了过来,手不受控制的开始抖,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她结结巴巴的说:“姐姐,这个是……是,是母亲让我带过来的最好的药。”
我用手拍着她那白白嫩嫩的手,从她手里把药瓶子抽了出来,放在眼前好好的端详了一番。
“嗯,不错,我收下了。”
我赞许的点着头,眼里却没有一丝温度。
我把头扭了过来,对她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有吃的没有?我饿了。”
慕容看着我狰狞的笑容,心慌的后退了好几步,最后扶着梳妆台站稳了身体。
“有,我去让人拿过来。”
“好,快去吧!”
我还是一脸笑意盈盈,只是那笑从未到达眼底,眼底最深处仍旧是坚固的寒冰。
慕容仓惶逃走的背影给了我极大的兴趣,原来当一个恶人是这么有趣的一件事情。
刚刚抬起胳膊拿药时,我无意间发现臂膀上的衣服颜色又深了几分,每一次的动作我的身体都会与衣服摩擦,胳膊上一定是摩擦次数太多,又出血了。
刚刚抹好的药膏又被衣服蹭没了,我只能一次又一次的不停的上药,直到我的伤口结痂。
认真抹药的我听见路过的几个侍女在说彩礼,还听到了万阳的名讳。
“这么快就提亲了啊!看来,我必须要快些痊愈。”
我拿着药瓶的手不由自主的越捏越紧,脑海里浮现出昨天晚上的万阳,心里的怒火在想到万阳的那一刻,彻底爆发了出来。
我咬牙切齿的嚼碎吐出来万阳的名字: “万阳,我一定要让你们不得好死!”
胸脯剧烈起伏着,我认定这一辈子就只有一件事儿,就是报仇,为父亲和奶奶报仇!我要一个个的把他们碎尸万段!
“大小姐,我来送饭。”
门口一个怯弱的声音唤回了我的理智,这时我才感觉到自己的手有多痛,刚刚那么握着,我的手和药瓶已经紧紧的粘在了一起。
我不动声色的拔下来手里的瓶子,压低了本来就粗狂的声音:“进来吧。”
夏梅端着托盘,看着让她熟悉又害怕的脸,脚步虚浮的走了进来。
“放下东西之后,你就出去吧。”
“喏。”
我心安理得的接受了慕容送过来的食物,现在给我送过来的食物,比我做这慕府大小姐时候的还要好。
里面满满一碗的羊肉,还有红枣枸杞粥。
我挑拨着碗里的羊肉,眼里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