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放心的是沿途的治安,尤其是福州临东南海岸,贼国虎视眈眈,倒不怕贼国直接打过来,就怕福州还有贼人隐藏着,来阴损招。
之前挑了一窝欲阻碍造船的贼国人扮的土匪,虽灭的干净,却也不能完全放心,谁知道有没有人躲在别的山疙瘩里?
景飒聆原本坐在皇帝旁边的椅子上,此刻站起,淡紫的薄唇一挑,“臣去一趟。左右不过十来天而已。”
反正上次那土匪也是他解决的,对那里也算熟悉。
“嗯。天晚了,皇叔去和皇奶奶说说话吧。”
景飒聆嘴角微顿,拱了拱手便退下。
“你要去办公事?”太皇太后坐在炕上问着跪着给她请安的景飒聆,很温和。
“是。”景飒聆微垂着眼道。
“皇帝怎么总是派你做事,也不怕累着你。”太皇太后扶起他,吩咐道:“杜嬷嬷,去准备一桌好菜。”
说完又看着景飒聆,“自你有了自己的府邸,咱们娘俩一起吃饭的时候也少了。”
看着她如此慈爱的面容,景飒聆心里一软,低头,“是孩儿不孝。”
等饭菜上来,太皇太后心情颇好的给景飒聆夹菜,如平常家庭的一个老母亲一般,絮絮叨叨的讲好多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话。
景飒聆原本紧绷的神经慢慢的松懈下来,眼里温润许多,这样温情的时刻一直都是他心里最最期盼和渴望的,虽然……很少。
“好了,再喝点汤。”太皇太后亲手给景飒聆舀了一小碗汤,放到他面前。
见着他嘴角不小心沾了一点菜汁,太皇太后略带笑意的给他用帕子擦了,“还像小孩子一样。”
景飒聆眼睫微颤,有点不好意思的避开,嘴角却是弯了起来。
美人一笑,倾国倾城。
然而……
“不准笑!”
太皇太后忽的拿起汤,连汤带碗的泼到景飒聆身上,滚热的汤让他的面皮瞬间泛红。
边上的宫女太监吓得哆嗦,跪在地上。
手指微微收拢,景飒聆即刻便敛了笑意,离了桌,直挺挺的跪下。
“母后莫气,孩儿不笑便是。”
他微垂着头,长长的墨发倾泻而下,有些许垂至肩前,和沾染了汤汁的头发黏在一起,淡紫的薄唇如一条直线。
本该狼狈,却风姿清傲。
烛火下那在光亮之下的半边脸如梦如幻,半点不因上面的污渍失了美丽。
很美,却叫太皇太后看得心中烧起一把无由的怒火。
灯火闪烁,偏黄的光线原本是暖暖的色调,可此刻屋子内却沉闷的让人不敢大喘气,只觉似深处极地冰川,一直冷到骨子里。
太皇太后深深提了一口气,眼里似有疯魔般的嫉妒和愤恨以及憋屈,快步转身去了内屋一阵翻找,竟没有要杜嬷嬷帮忙。
杜嬷嬷一惊,立刻将边上的宫女太监赶了出去,留下忠心的老人守着门口。然后便准备进内屋劝解几句。
只是不等她靠近帘子,就见太皇太后右手拿着一根赤红的鞭子出来,目光灼灼的看着跪在地上似已老僧入定的景飒聆。
“太皇太后……”杜嬷嬷焦急的唤道。
‘唰’天皇太后一句话也不说就朝着杜嬷嬷打了一鞭子,原本因年老而褶皱的脸庞多了许多精神,似有一股气支撑着。
太皇太后做小姐的时候也是贵女,骄傲非常。虽然不若叶老太太拳脚功夫厉害,但也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这一鞭子很有威力。
杜嬷嬷只觉腰一疼,跪在地上不敢再说。抬起头有些怜惜的看着景飒聆。
只希望太皇太后这次发作快点过去……
‘嘭!’‘嘭!’‘嘭!’太皇太后胡乱的没有章法的朝着景飒聆的身上打去,鞭尾不断的扫到屋内的物品上,尤其是那一桌子尚未撤的盘碗,几乎全部都费了。
“谁要你笑的?本宫说了不准笑你不记得吗?”
“不要以为长的漂亮就可以得到一切,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
“我才是最漂亮的,最高傲的,最尊贵的!谁也抢不走!”
“你是我的儿子,不要惹我心烦、不要惹我生气!不准像别人!”
一句句宛若竭斯底里的话从太皇太后略带嘶哑的喉咙里冒出来,没有条理没有逻辑,甚至连说话的对象都那么虚无。
到底年老,十几鞭子下地后她双眼一翻,晕了后去。
早关注着情况的杜嬷嬷忍着身上的痛楚眼疾手快的接住,并立马并其余两个年长的嬷嬷把太皇太后抬到床上。
方才那热闹非常的天地只余景飒聆跪着的身影。
他今日穿的是朝服,受不住那样似用尽太皇太后所有精力、血气的鞭子,背后、身前都破开了几道口子,有的位置甚至渗出了血迹。
不是很深,却看着凄楚。
只有脸上一点也没受到鞭伤。
在太皇太后被抬走的时候他就慢慢的抬起了头,眼里有无数说不清的情绪,泛着些痛楚和冰凉。
为何本该春暖花开的季节,他却觉得那么冷。
慈爱的、温暖的、关怀的……都离他那么远。
急冲冲的脚步从远及近。
杜嬷嬷拿着极品药膏走了出来,“王爷,快起来吧,赶紧擦些药。”
说着就泛红了眼,“太皇太后她……心里苦,王爷别往心里去。太皇太后其实最疼的就是王爷。”
景飒聆嘴角似乎动了动,“母后如何?”
“休息一阵子就无事了。”杜嬷嬷没有半点惊慌的情绪,想来已经很熟悉这样的事,“倒是王爷明日还要去福州……王爷要好好照顾身体。等王爷回来,可别留了伤口,太皇太后会心疼的。”
“有劳嬷嬷照顾母后了,时间不早,本王告退。”景飒聆到底还是接过杜嬷嬷手中的药膏,起身,退出。
母后心里苦吗?他知道,也理解,所以他沉默的受着。
母亲高龄生子,何其艰难,且父亲去的早,长兄也早逝,他本有照顾母亲的责任,让她发泄一下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