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钟掌门?”黄素素秀眉轻蹙,道:“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昨天师父也不明白,但是刚才看到他们演了这一出好戏,我就有点明了了。”
冯不凡道:“那到底是为什么?”
“他想要一个人情。”尔重道:“人与人交往谈的是情,受人恩惠是恩情,有愧于人是疚情。一个人如果欠了别人的情,是不能不还的。”
黄素素举一反三道:“莫掌门欠了钟门主的情,那他势必要在天下第一武道会的时候要出手帮忙,是不是?”
冯不凡道:“师姐,莫掌门也不是傻的,在宝藏面前他又怎会顾及情面呢?说不定那时候两人都成仇家了。”
尔重道:“不凡的话说对了一半,钟道的确想利用莫青松,但不可能是帮他夺取藏宝图。他只是忌惮何武的身手,又没有与对方交过手,因此需要一个打头阵的试试水。”
“莫青松现在有愧于人,到时动手不免要先人一步,以证明自己。”尔重说:“这就是钟道想要的。”
白芷道:“何武有那么厉害吗?想试探他的身手还需要出尽阴谋诡计。”
她不知怎的,听到父亲夸何武身手了得,心里居然有些欣喜。
尔重在她额头上弹了一指,道:“平时让你多看看书就是不听,到用脑时就知道脑子不够用了。”
他说:“人的名,树的影,何武不管厉不厉害,钟道都必须尽量保留实力,他只有不出手,让别人猜不透自己武功路数,才有绝对优势。”
这方武林里,招式对胜负还是起到重要作用,假使一流的好手摸透了顶尖高手的路数,又想出克制的招式,那么想不赢都难。
因此各门派对秘籍的看护严上加严,轻易不得外泄,这也是武功没有广为流传的一大原因。
“这么说来,方才他们是在诓骗莫掌门?”冯不凡道:“莫掌门可真是老实,差点因咎自尽了。”
“笨蛋,你眼里只有好人坏人吗?”尔重道:“不要把任何人当傻子,否则自己才是真傻。你当莫青松是个天真的人吗?无能之辈又怎能执掌华山二十载?”
“那?可是。”冯不凡几乎把头皮抓破了,道:“可是我看到他拿剑要自刎。”
尔重道:“那是因为他知道钟道一定会阻止他,就算钟道不阻止,也有师父看着。”
白芷道:“万一你们都无动于衷呢?他不是要白白死了?”
“大人的事情你不懂。”尔重直接略过了她的问题,道:“我说这么多给你们听,是为了让你们都记住,江湖没有永远的朋友,都明白了吗?”
不管明白的没明白的,青城派弟子都统一回答道:“明白!”
“还有,今晚两个人一间房睡,轮流守夜。”
“为什么呀?”白芷道:“晚上不睡觉长水痘好难看的,我不想变得像蟾蜍道长一样难看。”
“那你想像吴毅一样?”尔重语重心长道:“他们试探完华山,接下来必定是青城,我们要加倍提防,照我主意去做吧。”
朝阳初升,崭新一天刚开始就发生了许多事情,白芷有些乏困,打了个哈欠,回房补觉去了。
门派弟子既少干活也没有生活负担,每日除了练武外没太多事情,因此有了时间去想别的东西。
她蜷缩在被窝里,一下子想到赛会的紧张,朝廷派军征缴的危险,担忧起父亲的安危,不由又想到何志武。
她想,这个人实在可恶,戏耍完自己拍拍屁股就走了,这次最好让清军抓住狠狠打他屁股。
“好像也不行。”她自言自语着:“朝廷抓到他肯定要砍头的,砍头不好,还是让他被父亲击败,嘿嘿,到时候我就好好奚落奚落他。”
她想到此处,不自觉发出笑声,被黄师姐听在耳里,问道:“师妹,又想你心上人了是不是?”
“你胡说,我没有!”白芷争辩道:“我才没有想别人。”
黄师姐一面在房间里比划剑招,一面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在想谁,这次远巴巴跟着师父跋山涉水过来,一点不像你的性格。”
她说:“轩辕神剑是人中龙凤,要做咱们青城山女婿,师父老人家必定是乐意的。”
“师姐,你又调侃我,不跟你说了。”白芷一把扯过被子蒙头盖脸将自己捂着,白绒丝被下的脸蛋红得跟苹果似的。
黄素素看她窘态可掬,不由会心一笑,心道,师妹这点心思整个门派上下都知道了,她偏偏还认为自己掩藏得很好,还是太年轻了啊。
师父曾经对她说过,何武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剑术之高明,当得起天下第一。
尔重让她不要跟何武对比,更不要妄自菲薄,但是人谁又没有攀比心?
她想到赛会的波诡云谲,人心浮动,青城派贵为蜀地大派,所承受的压力非同小可。
现在她只恨自己不是四五十岁,练了几十年功夫,这样的话,还能帮师父分担更多压力。
耳边听得小师妹轻微平缓的呼吸声,她当真是睡着了,黄素素把动作放轻许多,缓缓演练剑招。
剑风咻咻,呼声萂萂,房里安静下来。
一天很快过去,这天客栈里除了入住三个关外人士,再无别的事情可说。
入夜,房内,白芷百无聊赖手执狼毫书画着,因为白天睡得太多的缘故,这时她精神抖擞,异常有劲。
她写了一阵,又放下笔来,踱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夜里的客栈静悄悄的,让她有些难受。
灯光暖黄,把她影子印在房间角落里。忽地,窗上闪过一道人影,虽只露出头部轮廓就缩回去,还是被她捕抓到。
白芷不动声色把师姐叫起来,手指戳了戳窗边,黄师姐本就浅睡,一下睁开眼来,看到窗边隐绰影子。
她昂了昂下巴,无声示意白芷掌着油灯,自己则缓缓抽出长剑。
未等她们有所动作,窗外先射进一枚柳叶镖,破开窗框直射向拿灯的白芷。
黄师姐伸手一接,把飞镖抄在手中,嘴上佯装痛苦一叫。
窗外人听到叫声,半个身子都趴在窗上,似想窥看战绩。
白芷哈气吹灭灯火,黄素素将剑一刺,半扇门窗破碎开来,窗外这人惨叫着,翻身跌下二楼。
白芷追上来道:“成了?”
黄素素打开门吩咐着:“我下去看看,你不要走动!”
短暂的交锋惊动了周围房间,接二连三的灯光亮起来,黄素素仗剑下楼去,到了楼下只看到地面空余一滩血迹。
柜台里,守夜的伙计还在酣睡,她把人叫起来问道:“有没有看到一个人摔下来?”
那伙计睡眼惺忪,哈欠连天道:“并没有,客人是不是饿了看错眼?”
“真没有?”黄素素疑狐着,闹那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听不到,这伙计该不会是一伙的吧?
“没有。”伙计回答得很坚决。
她带着疑惑敲开师父的房门,彼时青城派众人都汇聚在房内,就着火炉取暖,炉上茶已烹香。
她接过一杯白芷递来的清茶,饮入腹中,暖意升上来,驱走冬夜的寒冷。
“如何,找不到袭击的人吧?”尔重像早有预料一般,不必她开口就断定到结果。
黄素素羞颜道:“弟子无能,下楼追丢了对方人影。”
“这不怪你,别人早有准备。”尔重把她召到身边坐下,道:“今晚大家一同在房内打坐练功,暂时不要回房。”
又一夜无话,第二天打开自己房间,白芷心惊胆战地发现桌上、床上钉满了飞镖暗器,不由有些后怕。
她说:“要不我们还是换家客栈吧,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庙。”黄素素道:“我们都听师父的,接下来还有大半个月,自身只要加倍小心点,不怕别人耍手段。”
随着越来越临近正月,洞庭湖周边盗窃案、凶杀案多了起来,都是些鸡鸣狗盗之辈流窜作案,直让当地官府头疼脑涨。
往常正月里接近年关,城内外喜气洋洋,人心和睦,便有口角争锋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时却不一样,街上来往人员练武的一抓一大把,大冷天里赤胳膊者比比皆是。
他们本为藏宝图而来,因此看到的每个人都是潜意识里的敌人,所以起了争执往往刀剑相向,无缘无故也能拼个你死我亡。
跃泉城就像一包炸药般,一旦有人点燃引线,必然震得惊天动地。
在这紧张的氛围里,何志武选择闭门不出,专心研习剑法,磨练真气。
十二月十三,陈近南带着一批高手北上,秘密联络韦小宝等清宫探子,想方设法进入大内。
十二月十八,方世玉等留守洞庭湖的人员紧锣密鼓张罗起来,在湖心小岛搭台筑屋,修船引路。
十二月二九,旧年最后一天里,所有该准备的都准备好——船舶新颖坚固、湖心小岛四方纳客、英雄帖子分发已毕。
清军早驻小凤山头,据探报有两千五百员,出动的是正规营军,装备精良,军容威猛,军心雄壮,是足以开城拔寨的骁勇队列。
最直观的一个对比,衙门捕快杀一退九,游兵散将杀二人而溃八人,但是营兵的战损高达六成。
也即是说,这两千五百人起码要杀尽八百,将士军心才会动摇,若杀足一千,才有击溃他们的可能性。
天地会的力量只得三百六十七人,要完成这一壮举基本不可能。
正月初一,墙院内,屋檐下,走廊边,何志武席地而坐,平放利剑于膝盖上。
体内真气奔腾如飞马踏地,他握住剑柄,渡入真气裹着剑身,心念引动下,长剑软绵绵像舌头般柔软。
而后他再增大真气加持,剑刃就由尖端处慢慢卷曲回来,滚成一团,悄然无声间扭曲着,又随着他的心意刹那间弹出去。
“噌!”剑光排击气流,爆出一朵锥形蘑菇云,那是剑速超越了音速,引爆气流所至。
这一剑下去,不拘是盔甲钢板,都能刺穿,他把这一招命名为“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