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投射进的蓝色荧光均匀的涂抹在宿舍内的每一个角落,营造出的暗沉色调搭配上死寂到落针可闻的环境显得十分诡异,苏进眯着眼睛看着床铺上小钢炮的表情,明显是类似拉肚子的状况,可这份痛苦却在时间的推延下逐渐变成了肉眼可见的扭曲。
“呃~~~啊!”
口中还低吟着意义不明的吼声。
此情此景,使苏进的脑海中不免萌现出了一种既视感。
这家伙……不会是要变成丧尸了吧?
他是个喜欢看小说的人,对于末日小说的情节一般会有怎样的发展都有所了解。
假如不谈现实因素,就以那蓝色光壁、外星科技、同伴面容扭曲并不明低吼的这几点现象来看,怎么都像是接下来要变成丧尸的节奏。
所以,自己应该怎么办?
找个榔头一锤把小钢炮的脑袋砸个稀烂?
不不不,先不说能不能做到的问题,万一他不是要变成丧尸了呢?万一他真的只是拉肚子呢?我是不是应该先把他叫醒,然后扶着他去医务室检查一下?
处在手足无措中的苏进,并没有看到自己登录的游戏已经显示了断线,这并非是挂机造成的影响,而是失去网络带来的反应。
时间在一秒一秒的流逝,他的神经再次紧张起来,心中陷入了天人交战,在干掉他/不管他和叫醒他带他看病的几个选项中犹豫不决。
好在后来,命运替这个选择困难症晚期患者做出了决定。
“啊——!”
窗外突兀的响起一声惨叫,声音凄厉悲怆,这一叫声彻底打破了这栋宿舍楼看似宁静的伪装,如同一块水波不兴的湖面被抛入了一颗石子荡漾不止,亦如一锅即将烧开的沸水,滚烫而焦灼。
叫声同样吵醒了宿舍中另一位睡得死沉的同学——白腿。
白腿也是绰号,故事也是来源于军训时期做游戏,由于是夏天夜晚,这位同学穿着清凉的前往了操场,可他的皮肤比女孩子还要白,更是在烈阳下晒了十几天的前提下,裸露出那么一双矫健的白腿在操场上畅快的顶风驰骋,立即就遭到了一众女孩子的腹诽。
在女孩子们嫉妒心的驱使下,这货被冠上了白腿这个耻辱的名号。
白腿是个夜猫子,多是过了十二点才会睡觉,熬夜至凌晨一点更是司空见惯,按理来说,这个时间点是他睡得最熟的时候。
果不其然,被吵醒了的白腿扯着嗓子大骂一声“傻哔,叫什么叫!”就翻个身子继续睡了。
苏进看得眼睛都瞪出来了,心想这世界都要末日了,叫声明显有问题,你是怎么睡得那么香的?可还来不及等他将白腿叫起,场面便又发生了变化,把苏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只见原本只是低吟的小钢炮,在这声惨叫的波及下,猛然坐起身咆哮起来!脑袋更是直接裂开!
没错,就是裂开!
苏进清晰的听见了“咔嚓”一声,小钢炮从天灵盖至右眼的头骨处裂开了一道大概三毫米宽的缝隙!在那可怖的缝隙之中,还溢散着奇异的白色荧光!
这无法理解的突变让苏进近乎懵逼,懵逼后身体本能的感受到了真实的危险,每一根寒毛都在不断颤栗,情急之下,他只能鼓动胸腔深吸口气大喊一声!
“白腿快起床跑啊——!”
并慌忙的从摆放得乱七八糟的书桌上找到了一把水果刀。
他们宿舍经常会用买来的电锅做菜,这把刀是特意用来切菜的,不过网购到手后苏进就后悔了,因为这把刀属于折叠军刀,刀刃短小又厚实,相比起切更适用刺,用来切菜并不好使。
拿刀之时,苏进也瞥见了电脑上的断线画面,可自己已经没有时间细想了……在那句“跑啊”喊出来的同时,小钢炮就已经扑向了对面的白腿。
两人的床铺刚好是相对的,中间只隔着一道下床的铁梯,占尽天时地利,无论苏进的速度有多么的快,都不可能阻止得了。
铁床发出“轰”然一声巨响,期间夹杂着床板嘎吱嘎吱尖锐摩擦的噪音,白腿感知到重物砸在自己身上,被呛了一口气后终于清醒。
“余军!你要干亻……”
话还没说完,就已被陷入癫狂的余军一口咬在了脖子上。
活了近二十年,苏进还是第一次听见血呲出来的声音。
并没多么美妙……
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苏进的心中百味陈杂,在瞬间的滞钝后又热血上涌,咬牙切齿的大骂一句:“操尼玛的!”便悍勇的冲上了床铺。
视线不知为何陷入了模糊,所有的声音亦都飘渺远去。
苏进爬上床铺,压在余军的背后,三个人叠在一起扭打不断,鼻腔中的腥气愈发浓郁,小钢炮余军的身体也仿佛失去水分的土地一般沿着额头寸步干裂,剥落掉无数的灰尘碎屑,又在裂口处涌出了大量不明的白色荧光。
荧光之中,有着什么东西在缓缓流动。
一颗烂掉的眼球不慎挤落在地,碰撞地板的瞬息人间蒸发,溶化在了空气里。
小钢炮还在撕咬,一边嘶吼一遍撕咬,洁白的牙齿间咀嚼着白腿猩红色的血肉因此显得兴奋不已。
与之形成反比的是白腿的表情。
颈间动脉早被咬断,他已临死不远,此时绝望的眼神最为无助,无助中夹杂着恐惧,恐惧间混合着怨恨,瞪着余军以及自己,像是无声的控诉,控诉余军为什么要伤害自己,控诉苏进为什么不早点提醒自己。
可怨恨后竟又表现出期许与拒绝,这两种表现最为复杂,苏进却偏偏读懂了这幅复杂表情的韵味,那就是……别管我,你快跑。
无数种情绪搅和在一张脸上,
一半是天使一半是恶魔。
人都是被感情支配的生物。
即使天生冷血的杀手,也会溺亡于他人所释的温柔。
更何况苏进这种看个电影也能痛哭流涕的孩子了。
眼泪不知不觉的从眼角滑落……苏进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余军专注于撕咬白腿,没有过多的理会身后的苏进。这就给了苏进机会,不再犹豫,他将折叠匕首对准了余军胸腔中部偏左下方的位置,然后用力插下!
时间即刻静止。
这一刀,没有对与错,没有善与恶,只有因与果。
毕竟余军肯定也不愿意主动化身为怪物,去攻击昔日与自己相处融洽的舍友,因而无罪;白腿本就身为受害者,因而也无罪;至于苏进自己?他已经尽了该尽的力,在那种情况下,换做谁都反应不来,除非事先知晓前因后果,又能有什么罪过呢?
可是,都无罪的话,事情到底为什么会演变成如此地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