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马兄弟,最先到地,看见山脚下一片灯火通明,有些好奇。不多时从赤霞塔中走出十多汉子,都是相同打扮,用粗布打底,缀上毛皮服饰。为首的虎步生风,英姿飒爽正是诛妖谷的族长,巫马伯行。
那诛妖谷并非门派,而是祖传捉妖的巫马家族,在五百年前定居,繁衍生息,留下的一个名号。谷中多以巫马为姓,通婚之后,男方留在谷中过活的异姓仅占少数。
巫马伯行看见六人到来,还有一名少年性命垂危,寒暄问候几句后,连忙派手下引着云水大师去灵药峰,寻找花灵峰主借地方歇息疗伤。
看到云水大师挟着陈慕凡离开,酒散人打了声招呼也跟了上去,巫马勒道:“前辈,我们还有事和你商议。”
后者摆了摆衣袖,道:“明天再说,明天再说,我去看护这位小友。”走了不到十步,突然又闪回身形,搓了搓手对着巫马伯行说到:“呵呵,上次你给我喝的那个什么玉冰烧,还有没有,大半年没喝,突然想起,还是有些流口水。”
“待会自然叫人呈给前辈。”
听完后,袁知空顿时眉笑颜开,连道:“好好好,顺便送些烧猪、果子上来,先不和你们讲了,我去看看那位小友。”
众人都知道他生性不羁,喜好玩乐,也不强求留下商议。
在一旁的陈人凤此时也开口,道:“诸位前辈,请恕无礼,在下陈人凤,挂念堂弟伤情,暂离片刻。”
“好好好,这是桃乙,若有不知的,可以问她,谷中器物鄙陋,有什么需要置办的,也都可以向她嘱咐。”
身后一名绿衣白裙、面容姣好的婢女行了个礼,带着陈人凤走开。
苏打石和巫马兄弟,踏入赤霞塔内,在第一层的厅子里,坐了下来,向巫马伯行,述说近几月发生的事,包括青阳镇遭贼人肆虐的消息。
巫马伯行抚摸着胡须,听到后鼻翼微张,显然愠怒,道:“这般歹人也太放肆了!真以为越国没人能制服他们?居然放火烧毁镇子,杀害平民,此事断断不能善罢甘休。”
“我等意见也是如此,只是事关越国和南洲部落,为了避免再起刀兵,只能暂时安耐住,告知乌河部落后再行动。”巫马勒说道。
“说来也是。与你们交手的奎宿使者,实力怎样?若真是有门派按天上星宿命名门下众徒,这样的使者还有二十七个。”
“不好说,他也只是露了一面,转瞬就使用虚身之术离开。”
“越国承平日久,现下多处案件出发,我看各大门派之间是该多多联系走动,莫做了一滩散沙。”苏打石坐在桌子上出言。
“此言见地,自从伏罗山和七星山为斩世剑而起争执,我们沧阳道修道之士,便和中原各派疏远起来,至于北疆,素来很少往来,再这样下去,反给贼人可趁之机。”巫马伯行微微颔首。
越国地界可分三块,一条逐沧山脉,从西北往东连绵五千里,使得来往艰难万分,山之南曰阳,这下边的地界便称沧阳道,辖下有咸州、狄州、鹿州、岐州。门派以伏罗山为冠绝,与诛妖谷、天刀宗、南越谷、五行门、月影宗、并称沧阳六派。
其上的便称中原,有王州、济州、金州、云州、璐州、孟州、鼎州。实力以皇室为最强,有御林军负责征伐,六扇门负责江湖事务。七星山、北狂刀堡、山水宫、炼剑谷、云海界、龙王崖并称中原六门。
至于四大世家,冷甲世家(马氏)、金箭世家(杨氏)、千风世家(白氏)、灵焰世家(姜氏)虽然居住在王州之内,但平素都是将部曲客僚置放在中原北面,与冰山派一同镇守北疆,又称北疆五兵。
其余小门派,则难上其中名单。
往日里沧阳六派、中原六门、北疆五兵都是互不干涉,少有往来,只有六扇门居中调解。
“听玉机子师兄提起,卧牛山将有“灵海”出世,结丹期修士均可受益,不如禀报六扇门,由它举行一场论武会,各大门派齐齐参加,商议接连发生的江湖风波,也可叫后辈们互相认识一番。”巫马肃性格沉稳,不喜言语,常常沉思,言必有中。
在某一地方突然灵气浓郁胜于往常,可让随处草药增数十年效力,灵兽纷纷脱胎换骨,这种现象便称“灵海”,修仙之士进入其中,也可大受裨益。至于每次灵海的降世时间、灵气境界,可通过天相推测,全凭实力测真假。
“灵海出世虽然奇妙,只怕后辈们反倒为了争夺药草,而动法宝,伤了和气。”巫马伯行终究是族长,考虑事物更加周全。
“效仿古法,定下规矩,杀人者动刑,伤人者没收,一切所得均先上交门派,再行分配,派前辈主持秩序,总归利大于弊。”巫马肃说道。
一时间四人都静默下来,思量行事。十数盏油灯,驱走厅内昏暗,黄蒙蒙灯光打在每人侧脸之上,显得眼神深邃。
微微沙沙,响起脚步声。
云水大师踩着轻步从外面进来,旁边还站着一名穿着短袖布衣姑娘,正是诛妖谷中的花灵峰主,两人交揽手臂走进,眼眉中都是笑意。虽然她们相隔十岁,但初次见面便性格投缘,私下里也是以姐妹相处。
“巫马族长,先替后辈陈慕凡,多谢你的招待。”云水大师将双手抱拳,微微行礼。
巫马伯行,忙忙伸手示意道:“哪里的话,六派之间向来通好,岂能袖手旁观。”接着说道:“不知那位小友伤势怎样?”
“放心,我和月姐姐出手,怎会救不过来,现在正泡在花草汤里。只是他伤势太重,急需药物温补,到了明日应该就会苏醒。”
“花灵师妹,贫道先替五行门谢过了。”苏打石抱拳拱手。
“我看他身上还有颠倒五行咒印,本是五行灵根、根骨极佳,不知是谁的弟子?”
“今年刚刚通过考核的内门弟子,还未认师。”
“哈哈,那苏师兄应该大力招揽,听陈人凤提起,那陈慕凡也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倒与你投缘。”
“实不相瞒,我曾和他在陷空湖相遇,算是携手对抗饮血岛,也看得顺眼,只是我向来独来独往惯了,疏于管教,反怕误人子弟。”
“苏师兄何必谦虚,那天生经脉衰弱的越国王子,都能被你从筑基期调教成元婴期,这根骨极佳的,必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看他醒后意向如何,我替你劝说一遍。”
巫马伯行看着自家堂妹,反倒替别人做主收徒,不由笑意浮现道:“你这机灵鬼,反倒替苏师弟做起主来了?”
此言惹得满厅子的笑声。
话分两边,酒散人看见陈人凤从房间里出来,便趁着月色偷偷摸进屋子里,蹲在角落好好观察一番,见无异样之后,对着澡桶里的陈慕凡低声说道:“仙人前辈?仙人前辈?”
屋子里仍旧是那样寂静,没有回应。
“仙人前辈,求求你,出来指点我一下,我袁知空这辈子只好三件事情,四处玩乐、牛饮美酒、钻研功夫。”
“俗话说,仙人一言,抵得百年修行,我早点从天人期飞升,也就不用日夜对着我师兄了,连出个山都被抓回去念经打坐。”
“从早念到午,从午坐到夕,每天都这样子过,真是闷死人的。有你指点两句,到时我飞升仙界,便可以自由玩乐,那才好玩。”
蹲在地上,双手抱拳,呢喃许久,见到还是没有回应,心下狐疑起来。
把脸微微转过,用眼睛斜视,右手挠头,自念自语:“没理由的哦,我已经踏入天人期,凭我的灵力不会搞错的,分明是有元神寄居在这小友身上,低声说了句,仙人暂居,切勿声张。”
“会不会是受伤太严重,导致仙人元神也衰弱昏迷了呢?”
心念至此,袁知空挽起破烂袖子,露出双臂洁白肌肤,扎个四平马步,双手抡圆转了三圈,又将三花聚顶的内力传输到陈慕凡丹田之内,润养经脉。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口中念念有词:“仙人前辈,我真的没力了,就当行行好,见我一面吧。”
看见还没反应,袁知空倒地一睡,四肢大摊,踹着粗气,从红玉葫芦里倒酒灌口,片刻后又卧地挺身,满脸欢喜,口中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仙人前辈,一定是害怕我见到之后,便四处炫耀,搞得你老人家烦闷。”
当下跪在地上,对着“陈慕凡”,挺直身子,右手伸出食指、中指、无名指,脸色庄重:“我酒散人,袁知空,对着天地发誓……”
说话间又转头四顾,看到窗外明月正圆,笑了笑,露出洁白牙齿,接着说:“明月为证,袁知空绝不泄露仙人前辈半句秘密。若违此誓……”
袁知空停顿下来,本来他是想说,如果违背则永世不再喝酒,但是转念一想,万一自己哪天喝酒醉了,泄露半句,真要余生滴酒不沾,岂不是闷死个人,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眼睛滴溜溜转,发愁起来,随后又想,不这样又怎么显得庄重?
接着说:“若违此誓,则余生再不碰酒。”
房间里还是一点声响没有,把袁知空急坏了,上蹿下跳,左挠右抓。
“以一换三,你可愿意?”
背后苍老声音响起,一个发白光影漂浮上空,袁知空两眼瞪大,忙忙跪下,道:“仙人前辈,你终于出来了。”
“我教授你飞升仙界的法子,你要满足我三个心愿,这样你可愿意?”
“当……”
袁知空把楞在半空的手收回,放在嘴巴里。
心里念到:“不能这么简单答应的,我也曾答应师父,不能为非作歹、善恶不分的哦。”
转瞬回答:“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我袁知空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