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在野和陈慕凡中午随意找了家店栈,点了饭食吃了起来。
“我看你上午所用的指法和掌法十分高明,不知是什么名字?”陈慕凡将醋鱼肉夹起,一边问道。
“孤灯六阳指、吹杨掌,都是问道观七大手技之一,我也只是在路中随意翻阅学的,还是第一次运用到实战之中。”
“那你平时都只学内功?”
龙在野微微点头,道:“问道观一直坚持勤习内功才是正道,外技可在日后学习,我这么多年都是一心专研内功较多,其余时间则是何师兄弟们练习。”
“但你学习的也不错,上午运用得十分巧妙。”
......
就在两人说话之间,从门口走进六七个扛着兽皮的男人,每个人都衣服破烂,腰间别着统一款式的长剑,背后携着形形式式的武器,有弓弩、长叉、葫芦,对着桌子敲敲打打,呼喝店主人快来招待,聒噪道:“喂,有钱不赚啊?没点眼力,快来端水!”
陈慕凡回头一瞥,看看他们的打扮,想必就是一些猎妖人了,看来他们此行不是很顺利,心情恶劣,每个人都脸色阴沉,看起来窝了一肚子火,对着店主大声喧哗。
“这个畜生也太过凶狠,没想到窝弓药弩对它都没用。”
“谁说不是呢?他奶奶的我一把二品级的铁刀砍过去居然也卷刃,真他娘的晦气。”说完话之后,这名男子还往地上吐了一口水,显然是长期行为粗野的人对此丝毫没有难堪。
“要我说的嘛,一开始就该买下那个“金起破甲箭”,保证可以射死这个畜生。”
“要你说,要你说,你早时候干嘛不说。”脸上带着疤痕的男人骂骂咧咧,其余人都不敢搭话,显然他就是这个猎妖人团队的头头,声若洪雷,他人都纷纷低下了头。
“妈的,三阶妖兽黑背土灵龟,它的龟壳一斤就要二十两,整个龟壳少说也是五六十斤,这次还折了两个人,用了不少箭弩毒药,真他么亏大了!”
疤痕脸男子把手重重往桌子一锤,酒杯被震得一跳,洒落不少美酒。
陈慕凡现下可是把耳朵竖的尖尖,体内的寇神说到解开火灵根需要用到龟壳以及内丹,自认为没有这么多钱可以买卖的陈慕凡只得希望他们能说多一点,每个妖兽都有自己的领土范围,只希望自己能够凑巧找到。
“过了逢月谷我就说......”
“吃傻了你!”疤脸男狠狠盯了刚才说话的秃头道士,果然外人就是不知道规矩,妖兽活动范围岂是随便可以泄露的,还在店栈里面,保不齐周围的人都已经听见了!
扫视一周,都是在自顾自吃着饭,想立威吓唬都没办法,疤脸男也只能无趣打住,对着秃头的道士又是一顿臭骂。
邻桌的陈慕凡则是狂喜不已,从栖凤镇往逢月谷乃是往西北方向,再往前水势渐渐稀少,不适合黑背土灵龟这种喜欢水的妖兽,显然不会是这个方向,往南的话那就不用过逢月谷,因为绕路了,那只能往西,靠近“恶龙潭”的位置,妖兽之间又互有领土范围,黑背土灵龟又是性燥凶狠之类,同类之间多是相争,显然就是在恶龙潭和逢月谷中间的位置,范围缩小大半照这么看来也不难找了!
当下在心中暗暗记下。
和龙在野又再谈天说地,讨论各地的风土人情、景色佳肴,正说话间,一名黄衣姑娘走了上来,大大方方的坐下,正是袁迎夏。
“店满了,只能凑个桌,纯属巧合。”
龙在野举起茶壶为她倒满一杯,道:“无妨。”
“你左手伤势如何?”
如此突兀的话语让陈慕凡为之一紧,莫不是想要刺探龙在野的情况下午针对他?
“还是有些酸软。”还没来得及提醒,龙在野已经自然而然接上了话头。
“我看你今天上午所用的“孤灯六阳指”还未娴熟,如果你早点使出说不定就不会受伤,可是你为了避免误伤我堂妹,居然藏住不用,我下午就让你一分,不用左手,以示公平。”袁迎夏将细腻陶瓷所作的茶杯端起,满饮下去。
龙在野窘笑,道:“我出招如此下成吗?居然一眼就被你看出所习非熟。”
“哈哈,孤灯六阳指也算有名,曾听家师提起,知道指气最终以削铁如泥为大成之威,今天你所发的指气却只是凝而不锋,没有贯石削金的风采,而且你发招要以两指为式,正是灵气不够精纯的表现之一”。
“没想到你对我师门绝学如此了解。”龙在野的脸色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家师乃南越谷金笔老人,素来喜欢游历悬天四方,见识也算多广,曾在你道观做客月余,也算有缘。不知你此次为何出游?”
陈慕凡心中一惊,金笔老人?就是那个和西凉刀客大战,最终在南越谷的斧山北面,用笔写下百丈“仁”字的前辈?传闻他是化神期高人,没想到今天能够遇到他的弟子。
“问道观已经覆灭,我无处可去,正好四处游历。”
“不好意思,是我失言。”袁迎夏为触及别人的伤心事而抱歉,转又说道:“不如来我河阳袁家做客几日,随后一起去南越谷?”
“不了,已经有去向,以后有缘再叨扰吧。”
“呵呵,今天下午再见一面,不就是“以后有缘”?我家师谈及你们的七大手技也是赞不绝口,和你们观主也曾相谈甚欢,若你能去南越谷说不定可以得到他指点,对你也有好处。”袁迎夏继续盛情邀请。
“不了。”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的。”
伙计将捧出新鲜出炉的肉沫豆腐,色泽诱人,香气扑鼻,热气腾腾,让三人垂涎不已,陈慕凡见她未起筷,也邀她品尝:“一回生,二回熟今天已经见了两面,何必拘礼。”
闻言后,袁迎夏落落大方用勺子舀起放入碗中,面带微笑,像是为食物的美味所欢喜,龙在野不由为她的小女子姿态所迷,袁迎夏对着还未走开的伙计说道:“小二,你们还有今天的嫩牛肉吗?”
在点菜前会先询问是不是今日新鲜的牛肉,小二闻言后,知道是个行家,道:“应该还有三斤吧。”
“那就做个你们的招牌菜香云烂牛肉,要快点。”
小二走开之后,袁迎夏对着龙在野、陈慕凡二人说着:“这个店家起菜名也是我素我行,烂牛肉其实指的是牛肉被拍断筋肉、大火焖煮之后入口即烂又微带着嚼劲,路人听到名字之后都不敢尝试,店家反倒不以为意,可惜了这么唇齿留香的一道菜。”
“你们可定要尝试,这可是栖凤镇的名菜三绝之一。”
“那么其他二绝呢?”
“当然是,浔阳重楼“蒜香肉茄子”,江中舟家“红烧鲤鱼”。”
“没想到你对这些美食也颇有兴趣。”
“自幼在此长大多少也会知道。”
“对了,你们二人是师兄弟吗?”
“不是,我是五行门的外门弟子,刚刚筑基成功,明天还要上山。”
“哦,原来如此。”
袁迎夏天性出众不俗,见他们两人言语谈吐也是不凡,也乐意交谈,三人就这美食为话头,一直详谈下去,谈天说地,比文讲武,把三道菜都吃得干干净净。
继续闲聊,直到时辰将近,才迤逦前去擂台。
.......
让不少观众都讶异几分,没想到两个对手竟然并肩而行,相谈甚欢。
“怕不是怕输,所以才套近乎。”袁红瑾在旁吐舌作怪。
“你心里就这么多小心思是吧?”袁迎夏仿佛是她天生的克星,喜欢和袁红瑾作对,又偏偏比她更擅长口舌之争,每次都是袁红瑾因为语气激动而结巴难言,面目涨红,这次也不例外。
“大越国素来崇尚武德,州郡皆有比勇习武之风,本次官府举行的擂台就是要对此劝勉,两日来,也即将决出胜者,待浇酒四方之后,即可角斗。”
身穿黑色锦服的捕快代为说话,走下擂台,将酿酒洒在擂台的四个角上,算是举行完了一个仪式。
“可不要留力,我上午所用的霹雳惊雷鞭还不是我全部实力。”袁迎夏走上台前,对着龙在野私语。
龙在野也不作态,探出右手,摆好姿势准备打斗。
袁迎夏,将长鞭一挥,算是一个开始号角,又再一弹尾端,长鞭在空中像一条不断弯腰的水蛇,尾端砸向龙在野的胸口,也亏她运用如此娴熟,指哪打哪鞭子就像和她手连在一起。
不去硬生生接触这股力道,龙在野将掌风对住了长鞭的后部分,让它方向一变,又侧身躲闪,想要追上前去。
台下观众都聚精会神欣赏着难得的比武擂台的决赛,本来他们都以为最后的胜者会在那几名壮汉中决出,谁曾想到现如今站在擂台之上的居然是两名脸庞稚嫩的少年少女,不得不生出英雄出少年的感叹。
仿佛是已经算计好,本在空中的长鞭,再次随着袁迎夏手腕方向的改变而变了方向,由左往右直直往他小腿处扫去,龙在野翻身一跃想要躲开,想不到袁迎夏手臂又是上抬,整条鞭子像是活物一样异常灵敏,往上扫去,正中龙在野的背部。
让后者疼痛连连。
袁迎夏看他处在攻击范围之内,立即使出“霹雳惊雷鞭”,噼劈声响从手持端往尾部传去。
龙在野听到声响就知道所蕴含的威力极大,只得左支右绌、狼狈闪避,但还是被长鞭击中,仿佛浑身都要散架一般,右手无奈又再使出“孤灯六阳指”,三道指气先后而至,打在不同地方,让长鞭的力气消去大半,也也让它不再灵活异常,龙在野则趁机往前。
“小心了,霹雳惊雷鞭要发挥威力了!”
手腕的抖动再次加快,整条长鞭居然舞出十多个弯道,像是有十多道惊雷作响,最后叠加在一起,把龙在野刚刚发出的指气拍散,之后重重往他身上砸去。
像是九天之上的雷电从空中劈到这简陋的擂台上,台下观众不得不退后几步,减轻耳朵猛烈震动,渐渐在适应。
此次代为主持的捕快也曾在栖凤镇当差二十余年,见过不少青年才俊,像今日袁迎夏如此年龄就有这样修为的倒是少见,不由赞叹起袁迎夏的修炼天赋来。
河阳袁家在栖凤镇附近也算名门大家,传承有数百年之久,传闻第一代家主袁蝠生,乃是山中猎人,在一次捕猎之中突遇磅礴大雨,与众人分散,雨雾弥空,狂风怒吼,巨大树木纷纷腰折,山洪拦住下山的路,求生无望之际偶遇一名道士腾着白云路过,救下他的性命,还以人灵级中阶外招功法“霹雳惊雷鞭”相赠。
霹雳惊雷鞭按实力从弱到强分为三层“风声”“舞空”“惊雷”,风声乃指能将铁做的鞭子舞得呼呼作响、速度极快才算入门,这一层较为容易,大多数人都停留在的境界是“舞空”,将长鞭在空中挥舞随自己意愿而出击、学会借力之法在空中长时间舞动而不坠地。
完全掌握这人灵级中阶战法的标志,是挥舞的长鞭由灵力加重威力,最后发出比平常的声响决然不同的效果,长鞭犹如波涛连绵不绝,一击强过一击,视使用者的能力可以叠加多层,最后在空中像是炸出一道惊雷,河阳袁家能掌握此技巧的也不超七人,没想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就已经修炼成功,怎么不叫人惊讶。
“没想到迎夏小姐她练成了“惊雷”,真是可喜可贺。”站在袁红瑾旁边的仆人脸上笑意遮掩不住,两眼咪成一道缝,嘴角上扬。旁边的袁红瑾则是一跺脚,哼了一声,显然是不服气,又对这个堂姐明显高于自己的实力反驳不了。
此时人灵级中阶招式的威力完全发出,龙在野还未完全领悟的孤灯六阳指打在其上,就像是一团水抛向岩石。
龙在野这次可真是只能左右逃窜,毫无还手之力,对方长鞭所涉及的范围又广,噼啪跳跃在擂台之上,让经过灵符加持的木台子也纷纷扬下一片木屑,摇摇欲坠。
登登登!
“你若真是无计可施,就不如认输,免得我伤你太重!”
龙在野左脚尖在地板一点,身子跳到空中,面目带着坚毅,右手挥成刀状,道:“那就再见识一下七大手技之一“惊山飞鸟手刀”!”只见他的右手掌下侧带上薄薄的黄色罡气,挟着劈山断河之势从半空而下。
“笨蛋,你显然还未完全掌握,怎么用你的血肉之躯硬抗?”袁迎夏脸色大变,她刚才用出惊雷击在四周,就是为了让他知难而退,没想到后者竟然没有一丝畏惧,反倒用还未完全掌握的惊山飞鸟手刀硬接自己这一鞭。
登!两大招式相碰发出巨响,结实的擂台伎呀一声,从中崩裂一道大缝隙,向四周蔓延开去,轰!经过灵符加持的擂台从中断裂倒了下去,把众人都震得心脏扑腾。
龙在野不顾手上皮肉之伤和正流出的鲜血,斜倚在半倾的木板上再次冲向袁迎夏。
后者面对对方拼死也要一争高下的决心,还怎么作假,只能抱有敬意将长鞭横扫,使出自己应有的实力绊住他的小腿,袁迎夏的再次挥舞起长鞭,一击缠住龙在野的小腿,让他重重摔在地上。
趁着台下观众目瞪口呆,代为主持的捕快朗声道:“本次擂台冠军,袁迎夏。”
话刚说完,台下沸沸扬扬讨论起来,这样的结果显然出乎他们意料。
嘴角丝丝鲜血留下,滴答掉落在泥地里,灰头土脸的龙在野吃力站起,一瘸一拐的走向人群。
“为什么这么拼命,不过是一场擂台而已?”背后的袁迎夏脸色苍白说到。
“大概是有些想念师门了吧。”扬尘里,龙在野的身影有些寂寥。
陈慕凡向前搀扶起他,没有理会后面黑衣捕快的叫嚷,直到另一名捕快把三品丹药,安心祛魔丹送来,道:“至少把丹药拿上吧,记得小心行事,现在他伤势惨重,或许会有贼人惦记起他的丹药,”陈慕凡替龙在野拿着,道了声谢。
观众看见两人走过纷纷让出一条路,其中有些剽悍之人正手摸着下巴胡子,眼里闪烁着光芒,嘴角上扬,显然在起着歪念头,想到这陈慕凡更是决定暂时不离龙在野的身旁,免得他遭受歹人袭击,人群中的人低声交谈。
“我先带你去大夫吧,希望你没有伤到筋骨,不然可就要费些时间了。暂时和我去五行门住一段时间吧,你独自在这小镇又带着三品丹药,恐遭不测。”
“好吧,或许等会儿看了大夫就好起来了。”
.......
此时还是炎热的下午,烈阳高挂,暑气从地上腾起,陈慕凡看着一旁龙在野血色渐渐消失的脸庞,担忧起来,想必他是遭受外招被毁的反噬,此时痛苦不堪,加之全身灵力消耗极大,牵动全身,才会血色皆失。想到这,陈慕凡不由心焦起来,把他背起跑向最近的医馆。
“师父,龙在野他身体状况怎么样?”看见大夫已经开始切脉,陈慕凡走到木制斑驳门口和体内的寇神对话。
“只是灵力使用过度,兼之使用了还未完全掌握的外功招式被打断,遭受反噬,无大碍,最重要的是休息一番。”
那就好,陈慕凡稍微宽心,重重呼出一口气。
医馆之内,大夫熟练将药酒涂抹在龙在野的右手掌和左肩之上,用波澜不惊的语气说道:“这两处的外伤不是很紧要,休养几天就可以。”
“这灵力使用过度,用温补药材疗伤即可,我开个药方。”脸上皱纹如沟壑般纵横的大夫,没有表情像是已经看惯生死,拄着表面光滑的竹杖,慢腾腾走到柜台后面,用毛笔龙飞凤舞写下一串药名,右手抖动不已,把药方递了出去,道:“去药铺买药,每一包用两斤水大火熬煮半时辰,再用小火熬煮半时辰,烟味不要进入到药中。”
陈慕凡把药方揣进怀中,给了银两之后就往自己的客栈走去,把已经昏睡过去的龙在野放好,给钱让小二代自己抓药,自己则坐在房间守着,唯恐贼人惦记。
待到两刻钟后,小二满身大汗回来,才下楼熬起药来,刚才大夫所讲的熬制方法不知道小二会不会偷懒,陈慕凡还是自己熬制,况且下院与自己房间相距不远,也可有个照应。
陈慕凡捧着热气腾腾的汤药上去的时候,龙在野已经从昏睡中醒来,坐在床边吃力的想要站起,右手紧紧抓住床边的木杆,两腿不停打颤,向前走了半步就扑腾倒在地上,陈慕凡见状,赶紧把手里的汤药放到桌子,上去搀扶。
“你是灵力使用过度、遭受外招反噬,大夫说是无甚大碍,只要休息好就可以。”
脸色苍白的龙在野只能苦笑,没想到自己现在连站都站不稳,思念到此又想到自己与陈慕凡不过萍水相逢,他却如此热心照顾自己不由心头一暖,从怀中掏出丹药递给了陈慕凡:“给你用吧,反正我也不想用。”
陈慕凡怎么能收,双手大摊,退却起来,道“那你去换几个钱也可以,我怎么平白受此大礼。”
“安心祛魔丹在你踏入灵脉期有巨大效用,你我相谈投缘,我现在又要蒙你照顾,你就不要再三推却,难得知己相逢一场,外物又何足道哉。”
陈慕凡看他眼神真挚,说的又在理,自己在突破筑基期时确实需要用到丹药,只得将之收下。
两人吃了膳食之后,相谈甚晚,天色黑的深沉,陈慕凡才劝龙在野趁早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