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他走了?”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阴翳暴虐的童音。
沧澜心下一惊,忙转身俯首作揖,尊敬的唤了一声:
“殿下。”
“不给我个解释吗?”浑身缠绕的黑气的男童残忍的笑道,他的一双眼睛竟全是漆黑一片,分辨不出眼白瞳孔...
“不过也不必了”他缓缓将目光移向远处人影消失的方向,道了一句:“反正...你也跑不掉!”
男童忽然身上爆起一股骇人戾气,脚尖一点,直直朝大门冲去——
“殿下不可!”沧澜阻拦道。
然而那人却已经飞出,带起一阵风旋,直直向那木门撞去——
“噹——!”
然后...门碎了...
破碎的残渣在风刃的作用下,湮灭成粉末...
而那小小的人儿也被重重的反弹回来,直直撞向沧澜的案桌,然后...又碎了一个...
“为什么?”男童吃痛的起身,再次来到门前,看着那一片空荡荡的地方,伸手摸了过去——
“为何这里会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他侧头问道。
“这是天道为了防止殿下冲动而设,只有殿下心中释然,方可自由进出;否则,就是有通天神力,也是奈何不了的。”沧澜恭敬的解释道。
“释然什么?”
“殿下自知...”
“呵~”男童冷笑一声,转头看向沧澜平淡无波的面容,讽刺一笑:
“彧国分崩离析,边外进犯不断,赵禹是始作俑者;但他葛穆也是功不可没...
如今这些罪人都好生生的站在我面前,天道却要我释然?”
“释然什么?你告诉我要释然什么?
是释然他们串通谋逆?还是妄图颠覆王朝,而随意辱害王室子弟?
是私通敌国,贩卖军火?还是私藏军粮、私扣军饷,导致大批英勇将士活活饿死在战场?”
“殿下,那些,皆为过往...”沧澜艰难的说道。
那是一个覆灭的王朝,一个被天道抹灭的时代...
除了这些人,不会有人记得...
而这些人之所以记得,也只是为了...赎罪而已...
......
温筑三年,葛尚书府邸——
“老爷,这是夫人交代送过来的。”一小厮手托一尊简易古朴的木雕前来。
葛穆瞟了一眼,也未曾细看,直接淡淡吩咐道:“放这吧。”
“是...”小厮将那木雕稳稳的放置在书桌的一角,然后伏了伏身子离去。
葛穆正好完成最后的一笔,干净利落的结笔后,颇为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书墨,眼眸无意间瞥到桌角的小木雕,忽然目光定住,而后猛然拿起木雕,严肃的吼道:“站住!”
那小厮刚到门口,听到声音便又转头回家,疑惑道:“老爷?”
“你说这是谁拿过来的?”
葛穆隐隐薄怒,那小厮不知如何,当即仓惶的跪地,如实回道:“是夫人看着这摆件颇为精致,想着老爷可能会喜欢,便叫小人送来,交予老爷赏玩...”
“夫人?”葛穆眉色微顿,继而又问:“她从何处所得?”
“听闻,是游园之时,一位贵妇所赠....好似...好似丞相夫人!”
“丞相夫人...”葛穆低低念道,倏地眉间一动,目光一凛:“可是右相赵禹?!”
“这...奴才不知,奴才这就去将夫人寻来!”
“不必。”葛穆叹了口气,黯然道:“除了那个老狐狸,谁还能想到利用无知的妇人...”
当年他利用自己的女儿除掉自己唯一的外孙时,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相与的...
如今,竟落到了自己头上...
“这...”小厮不解,疑问出声:“可是这木雕有问题?”
“有,有大问题啊!”葛穆无力的跌坐在藤椅上,头痛的望着那尊木雕,缓缓道来......
“这木雕所刻之景,是那名扬千秋的武王伐纣!
众人皆知周武王身负重任,继其父姬昌之愿,齐民众之力,共讨纣王帝辛,最终战一日而破纣之国,结束了帝辛暴虐无道的统治,拯救万民于水火,史上传为一段佳话...
但谁又知,那商纣王帝辛在位期间,不问出身,启用平民;整治朝纲,罢黜冗贵;仁善待人,取消活祭;听进忠言,收服东夷...
哪能得出一个“纣”字?
不过是周朝为了不兴无名之师,而安上的罪状,就如那秦皇嬴政,不过都是成王败寇罢了...
这赵禹借妇人之手,送予我这件木雕,野心昭昭,可不仅仅是个摆件而已啊...”
“那...小人这就将木雕还回去?”小厮不懂这些什么弯弯绕绕,他只听出了老爷的为难,和...这木雕不是什么好东西!
“送?怎么送?”葛穆嗤笑一声,说道:“他赵禹假借妇人游园多赠,外人只知道是妇人间的相互讨人欢喜的小玩意,谁都不会在意;
但若是真要还回去,就不是我葛穆‘还’,而是‘送’了!若是再被有心人抓住把柄,我这尚书府便逃不过一个‘意图谋反’的罪名了。
可若是收了,便等同于加入他的阵营,蓄意谋反了!
若是天家荒淫暴政还好,可当今王上励精图治,小小年纪便坐稳了天下,赢得不少美名,百姓无不尊重爱戴,这样的王,数百年难求一位,怎可如此辜负上天美意?简直是天理难容!
老狐狸的算盘打得可真不错,叫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生生吃下了这个闷头亏!”
“那...该如何是好?”小厮试探的问道。
然而葛穆却也无力的摆摆手,看看外面的天气,细细嘱咐道:
“估计过不久,赵禹那厮就该前来拜访了...你且记住,你家老爷偶感风寒,身体欠佳,不便迎客,请他回吧...”
紧接着又不放心的再次强调道:“万不可叫人瞧见他进了尚书府的大门!”
“万不可叫谁入了葛大人的门?”
一道玩笑的声音蓦然响起,那位不速之客终究还是来了!
葛穆心下一紧,即便是万般的不情愿,但还是上前礼貌的问候道:
“赵大人忽然前来,寒舍不及准备,叫大人见着了遭物,实在是有失远迎,下官之罪啊...”
“好说好说,本官贸然前来,有所打扰,还望葛大人莫要怪罪啊~”
“不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