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兼再次沉默起来,只是这次,不再是愧疚心疼,而是摄人心扉的凌厉探究。
良久,男人才忽然一笑出声,面色又变得柔和起来: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现在。”女人淡淡说着,平静如一摊死水的眼眸没有丝毫波澜。
闻言周兼一愣,后缓缓摇头笑着感慨道:“聪慧过人,又有如此胆量,怎么就偏偏眼瞎呢...”
见女人不理会,周兼坐下来,为自己倒了杯水,慢悠悠的说着:
“夫人曾说过,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可这白猫要求太多,还得投个好胎,不如黑猫做的顺手。”
“怎么样,我这只黑猫,还算合格吧?”
对此,女人不予评价,只是淡漠的问了一句:“真正的太守呢?”
女人不傻,这周兼若真是太守,皇权亲命,又怎会费那么大功夫装成一个左右受制的小管家?
但他又有太守的职权,甚至不需本尊过问...
这真太守...怕不是被他软禁起来了吧!
果然,对方随意开口道:“他啊~沉迷于权财酒色,早就被掏空了身子...这时候,该在温柔乡里体会养生之道了。”
“你野心可真不小。”李若芸如此评价道。
而男人却只是淡淡一笑:“野心勃勃也不是坏事啊,至少有了权力,就能实现自己期盼已久的心愿了不是吗?”
“心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李若芸嗤笑道:“还是打算坐上那个尊贵的位置,一统天下啊?”
“那可不能!”周兼摇头否认道:
“我的目的只在于统一这战乱频繁的九州十国,但奈何人卑言轻,一腔热血无处挥洒,只得这样一步步爬上去...”
“虽然手段可能有些...但总归达到目的了不是吗?”
“至于那个位置,我周兼自知没有那个治国理政的能力,自然不会过多肖想。此生之愿,便是立于王侧,出谋划策,早日统一这混乱的国度。”
“所以我还不能怪你恨你?”李若芸垂眸看着双腿处的平坦,毫不客气的嘲讽道:
“你以为你这一番大义凛然的话,就能掩盖你作恶多端的事实?”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是非功过,后人自有定夺。”周兼理所应当的回答道:
“我只能说,我从未后悔过。”
见李若芸面色不佳,周兼又解释道:“这世道本来就弱肉强食,就算没有我,这篱州百姓也不会好过。”
“那个太守私收徭役,抢霸民女,勾结乱党,无恶不作,你觉得他会有良心发现的一天?”
“我可以跟你承诺只需两年,两年之后,我便可成为真正的太守,届时物阜民熙,保这一方安定。”
“......”李若芸抬眸望了眼他,不置可否的态度让男人很是无力。
然而接下来女人轻飘飘的话才真正击溃周兼建立起的自信自尊,只听她启唇轻言:
“什么时候放我走?”
“走?”周兼不可置信的拍桌而起,对着女人面无表情的脸咬牙沉声道:
“我说这么多,你一句都没听进去是吗?那个江青白根本就不值得依赖!”
“你看看你跟着他都得到了什么?”
“现在你身体...不便,难道还以为他会继续在乎你?爱着你?”
“你真以为他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什么都没做?”
“你知不知道那个女人死的时候已经怀上了孩子!”
“最是无用读书人!除了耍嘴皮子他还会什么?保家卫国我也可以!心系民生我比他更甚!”
“他心志不坚,可我永远不会忘记初心使命!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他是我丈夫。”
李若芸冷冷一句话,堵得周兼哑口无言,攥起的拳头愤怒的在身前摇晃发泄着,忙乱的踱步声彰显了男人此时的不甘。
良久,男人慢慢冷静下来,语气中又寄予了一抹希望:“一纸婚书罢了,如果你愿意——”
“我不愿意!”李若芸抢先答道,没有丝毫迟疑。
周兼闻言,冷笑一声,后神色莫名的连说几句:“好...好...好得狠!”
随后大步冲向门口,喊了声:“来人——送江夫人!回府!”
‘江夫人’这三个字是男人面露怒色,咬牙切齿崩出来的,怒气萦绕全身,让人不敢直视。
在走出房门,离开之时,周兼又转回来说了句:“你会后悔的!”
对此,仍是毫无回应...
......
软轿白马,红幔轻纱,琼浆玉露,随从遍布...
李若芸回府之时是何等气派,入府之后就是何等狼狈。
起初江青白的心疼与愧疚成功安抚好了受伤的女人,李若芸逐渐也恢复了往常的笑容。
虽身有残疾,但心志不毁。居家无事时便思考着如何改善民生,打点商会,打听农民现状;又或者待在小厨房内整整一天研究新菜式,乐在其中...
她知江青白现在处于风口浪尖,每一步都需得在伪装下小心翼翼,思量再三,整个人都显得有些世俗精明了。
对此,李若芸帮不上什么忙,便只能琢磨些吃食,哄着男人多吃点,养养身子。
然,这样浓情欢乐的日子,在一年后的某天戛然而止——
那日,十里红妆、歌舞升平,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欢喜风景。
一些孩童吵吵闹闹的要瞧一眼红盖头下的娇美新娘,大人嗔怪的拉开,却难掩嘴角的喜色。
然而,太守府内,听到这则消息的李若芸却是麻木的合上双眼,面容憔悴的滑过两行清泪...
骑着白马,穿着正红婚服的那个男子,本该是她的夫啊...
这就这么被平白夺去,可笑的是,自己这个正妻居然还什么都做不了...
那个面露娇羞,媚眼含波的女人,是两个月前,夫君在临县带回来的,县令的女儿,身份尊贵,却甘愿做妾。
不知他们是何时好上的,只是带回来时,虽给了个妾室的名分,却吃穿用度都是嫡系长媳的份额,奢华瑰丽。
李若芸并非软弱之人,自然也有反抗过,可是结果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