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9点。
三人一起在家吃过了早饭,在曾修临收拾餐桌的时候,苏宏对他们拍了拍手。
“走吧,一会儿出门活动一下,就当给慕雪来个小培训了。”
闻言慕雪表示没问题,曾修临却是抱歉地摇了摇头。
“你们俩去吧,我一会还得回学校上节课。”
苏宏看了他一眼,然后表示没关系,“那行吧,就我和慕雪去,两个人也可以了。”
“对了,曾哥你那还有什么模型道具没有?”苏宏先是环顾了客厅四周,随后问道。
曾修临边用抹布擦碗边回应道,“你去我房间的那个大工具箱里看看,基本都在里头了。”
“好。”
照着曾修临所说,苏宏去到了他房间,然后在那个大工具箱里随手翻了一下,最后他从中拿出了一部苹果手机,的模型。
“就它了。”
出门前,苏宏还特意换了身衣服,那是一套深色的工服,让人看起来他就像是个普通的建筑工人。
“走吧,你带个包包去。”
苏宏向慕雪示意了一下,后者点了点头,随手拿上了一款Gucci的包包,而后两人就出门去了。
在他们离开的十分钟后,曾修临将餐桌收拾干净了。
他拿纸巾擦了擦手,脸上露出了少有的凝重,随后他从口袋掏出手机,拨通了一则电话。
…
“你一会儿有空吗?出来见个面吧。”
……
曾修临带上了房间里的现金出了门,到附近的ATM机把钱都存进了一张卡里。
半个小时后,曾修临来到了一处烂尾楼。
附近人烟稀少,当下很是僻静。
远处走来了一个社会青年,棕色染发,此刻糟乱不已,脚踩着边沿已被磨白的人字拖,让他显得更是邋遢。
男子的眼窝深陷,黑眼圈极重,面色也尤为蜡黄,这是由于长期的吸烟与饮酒,以及睡眠不足所引起的。
男子嘴叼香烟眯着一双细眼,距离越来越近,曾修临看着他露出了一丝愧色。
“找我什么事?”男子面色不悦,语气也是不耐。
曾修临从口袋拿出刚往里存了钱的银行卡,递向了男子,“这个你拿着。”
男子没有立即接过,而是看着那张银行卡,心中愈发不爽,“怎么?来可怜我?”
曾修临摇了摇头,“你想多了,这是给你还赌债的。你之前不是欠了二十万吗?这卡里有十万,是我上大学这几年存下来的,你先垫上,剩下的我们再一起想办法。”
“二十万?呵呵,”男子冷笑一声,“这几年我一直拖欠,数目早就变成了三十万,我还能活着已经算是奇迹了。”
曾修临沉默了一阵子,随后道,“没关系,三十万就三十万。只要你不接着赌,一定能还干净的。你去找份工作吧,不管工资多低都行,就是不要再跟着那些人混了。”
“我做什么你就别管了,这钱你愿意帮我还就还,不愿意我也无所谓,反正你欠我的东西可不是一点钱就能还清的。”男子丢掉手中的烟头,随手接过那张银行卡,转身便要离开。
曾修临临走时又叫了他一声,男子用仅存的一点耐心回过头来听他讲话。
“密码是你的生日。”
男子不屑地啐了一口,“恶心。”
……
十三年前。
一户姓曾的人家在镇子上几乎家喻户晓。
曾家之所以被镇民所熟知,主要是因为家里的两个孩子。
大儿子曾修临,乖巧懂事,学习优异,礼数有加,因而惹得众多长辈喜爱,时常被镇中长者作以榜样来督促自家的孩童,也就成了那“别人家的孩子”。
小儿子曾泰,与哥哥截然相反,蛮横无理,厌恶上学,经常偷家里的钱到外头打街机,从小就爱打架惹事,有甚者曾打掉了别家小孩的两颗大门牙。总之对于被家长定义为“坏”的事,曾泰都颇有兴致。
曾泰还只是个小学生,在镇上却已经不太招人待见了,曾父曾母拿他们这个小儿子也没太多办法,不过好在家里有个曾修临能让他们不必过多操心。
某天,曾修临放学的路上,发现了一家玩具店的橱柜里摆放着一款刚上市的变形金刚模型,出于好奇,他凑了过去。
透过玻璃,曾修临看清了那个模型,做工精细,堪称艺术品,顿时他的瞳孔里溢出满满的渴望。
一看标签,九十九元。在十三年前,对于一个孩子乃至一个家庭来说,这已经算是比较昂贵的东西了。
回到家的那晚,擎天柱的威猛形象在曾修临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似乎内里有一道声音在不断地召唤他,赶快把它买下来,带回家。
犹豫了整整两个小时后,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趁着父母出门逛街未归,曾修临悄悄摸到了他们的房间。在父亲的床头柜里摸出一本老相册,他知道相册中每隔一页都夹着钱,这算是父亲的小爱好。
曾修临从中取出一张崭新的百元钞票,然后小心地将相册合拢,放回柜子后又偷偷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当晚,他揣着紧张不安的心,艰难地入睡。
第二天傍晚,曾修临将买到的变形金刚模型藏在书包里,回到家后躲进了自己的房间,偷偷地玩。不久后曾泰也从外头回来了,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在客厅看动画片。
晚饭过后,曾修临又一头埋进了房间,只是手里的模型还没玩多久,就听到客厅传来了曾父斥骂的声音。
曾修临轻轻趴在房间门后,听外头的动静。
……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老实交代,钱在哪里?”
曾父曾母忍着怒火,看着眼前这个屡教不改的曾泰。
“你到底让我交代什么?钱又不是我拿的!”曾泰提高了音量,再一次表示自己没有动过父亲相册里的钱。
“他妈的,”曾父握着手中的七匹狼皮带,准备给曾泰一点教训,只是被曾母拉住了。见状他只得接着说道,“家里就你们两个兄弟,你自己也说了,昨天晚上家里没来别人,那钱不是你拿的还能是谁拿的?!”
尽管曾父气势凌人,曾泰却依旧质声回应,“我说了没拿就是没拿!你凶什么凶!”
闻言,曾父冷笑一声,“那你的意思,是你哥偷拿的?”
“不是我拿的,当然就是他拿的了!”
“好!”曾父喘着粗气,心火怒燃,“我这就叫你哥出来,看看到时候你还有什么话讲!”
听到这,曾修临赶忙离开门后,坐到了自己的书桌前,假装自己正在写作业。
被曾父叫到客厅后,两兄弟并排站在一起。
“小临,你老实跟爸爸讲,爸爸相册里的钱你有没有动过?”
曾泰听曾父对哥哥的语气温柔不少,心中立马生了怨,他带着仇视,瞪着身边的曾修临。
“我…”
曾修临带着一丝心虚看了一眼父母,又看了一眼身边的曾泰,而后微微低下了头。
“…没有。”曾修临从嘴里挤出两个字。
“很好,”曾父对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曾泰,“你还打算狡辩吗?”
话毕,曾泰落泪了,那是一种带着极度委屈,带着恨意的泪水。不管怎样,他也还只是个小孩。
“因为我不听话,所以你们就永远都不相信我吗?”
他的脸挂满泪水,从这一刻,他对这个家失去了眷恋。
就在这天傍晚,他在外头亲眼看见哥哥在玩具店购买了一个昂贵的玩具模型,把它藏进了书包里。
在父亲质问自己的时候,曾泰已经猜到了大概。之所以没有当场将这件事说出来,是因为他想给哥哥一个主动承认错误的机会,这同时也能改变一点点父母对自己的看法…
而哥哥的矢口否认,砸碎了他内心的意愿。
当晚,曾泰被父亲打了一顿,在后者看来,钱一定是他偷的。又或者说,父母内心的深处不愿相信那个邻居口中的乖孩子,会偷钱。
被打的过程中,曾泰没有再哭泣,他咬着牙,强忍着父亲的皮带抽在自己的身上,那模样就仿佛他感受不到痛意。
夜里他萌生了离家出走的念头,什么也没带,一个人走了,并发誓再也不踏进这个家半步。
从此之后,父母感到心酸且无助,又后悔不多给孩子一点机会,只是在心底,他们仍旧认定,他就是那个小偷。
曾修临在这时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把一切都坦白了,然而一切都晚了。
尔后他一边努力学习,一边偷偷打听弟弟的下落,终于在后来得知了弟弟在夏市的消息,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考进了夏市大学。
再次见到曾泰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变了许多。
而曾泰见到哥哥的第一面,只是冷笑着对他说:
“找我干嘛?好好做你的乖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