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晚眼里浮现一抹厌恶与恨意,害怕被别人察觉,她微微移开目光。
她没有注意到谢峥微顿的步伐,谢峥目光从聂晚身上一晃而过,将聂晚眼里厌恨看得清清楚楚,谢峥面色依旧从容,在帝后面前停下脚步,行礼。
皇上欣然免礼,让人在风天和身旁添置了桌子,谢峥淡然坐下。
谢峥位于风天和之下,丞相杜远之上。
众人心中不由得思绪飞乱,谢峥,在朝地位可不仅仅是王府世子、皇子少师,若非其人一向不爱参与朝政,怕如今早已经大权在握。好在,其人一心向佛,无夺权之心。
献礼正式开始,一般都是从皇子皇孙开始献礼,最后再到朝中大臣。
风天和作为陛下嫡长子,他自然是第一个献礼之人。
风天和走出,一身深色锦绣华府,身材高大,众人不由得赞叹,风天和气场极大,皇族桀骜之气尽显。
陛下看着风天和,不由得满意点头。
风天和接过侍从手里的托盘,打开道:“母后,这是孩子托人从关外寻来的冷玉,祝母后龙体安康。”
皇后命人接过冷玉,伸手将一掌可握的冷于拿起来,只觉得全身清凉,炎热消散,皇后面色微微动容,她向来怕暑,这个礼物可算是送进她心坎里了,她看向风天和道:“我儿有心了,母后很喜欢。”
众人见皇后与楚王母慈子善,几家欢喜几家愁。先后去世时,楚王不过三四岁,后来由杜皇后带大,杜皇后只有一女长宁长公主,对楚王自然爱护,如此,两人关系亲切,再加上杜后身后的杜家支持,楚王早已经是众人心中的太子人选。可惜的是皇上一直对太子之事避之不谈,众人不由得心思浮动,难道陛下心仪的太子之位人选不是楚王,如今除了楚王,成年皇只有贵妃所出的勇王,其余皇子皆是稚龄,连上殿赴宴的资格都没有,别说是竞选太子之位,如果不是楚王,那只有勇王,可惜帝心难测。
楚王之后,勇王起身献礼,是一幅南山先生的画,贵重但比之楚王少了几分用心,皇后面色祥和的表示自己对这份礼物的喜爱,同楚王那般赏了勇王黄金白两。
之后是勇王同胞妹妹和顺公主,和顺公主是勇王为双生子,两人长相几分相似,皆属于文弱秀气类型,和顺公主献上自己亲手绣制的清和赏宴图,皇后见之微微讶然,大赞和顺公主绣工,赏赐珍宝无数,可见,帝王之家,如寻常百姓之家,对皇女的娇养甚于皇子。
长宁公主作为几个成年皇子皇女中年龄最小的,也是今日可以参加宴会的皇子皇女中最小的,她的献礼是在和顺公主之后,有了和顺公主的一鸣惊人,众人不由得对长宁公主有几分担忧,她作为皇后嫡女,若是在皇后生辰宴上被和顺压了几分,必然会成为宫中笑柄。
聂晚见状也不由得皱眉,勇王不敢压过楚王,那是因为他是皇子,行事不能过于高调,但很顺不同,她与长宁注定对峙,她作为公主,不参与权势之争,在这种事情上压过长宁,众人不过笑尔,也算给他们那一宫长长志气。
长宁见到和顺的礼物时,面色也有些微变,心中不由的送了口气,还好她换了礼物。
巧夺天工的霓裳羽衣由八个宫女展开,众人不由得面色惊艳。
长宁走出道:“母后舞姿天绝,这是长宁费尽心寻来的霓裳羽衣,由一百零八种鸟的羽毛绣制而成,天下仅此一件,希望母后喜欢。”
皇后看着霓裳羽衣,不由得起身走近,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神色有些恍惚。
谢峥看着羽衣,持着白玉杯的手臂不由得握紧,眼身闪过惊讶,厌恶,最终化为平静。
二十五年前,杜皇后还待字闺中,一场宫殿盛宴,杜皇后一曲霓裳羽衣舞,惊艳天下。那时候,李家李易寒还未及鬓,虽有几分才名传出,但未有美名,杜皇后可谓占尽京都风光。那一舞后,杜皇后被赐婚年轻俊美的镇国府少将军,可谓郎才女貌,一双佳人啊!
聂晚听着众人的低语,不由得看向谢峥,前世她记得她死那日,谢峥下旨平反镇国将军府,岳王府与已经覆灭的镇国将军府有何渊原,为何谢峥夺权的第一时间便是为镇国将军府平反,聂晚沉寂在自己的思路里,当谢峥看过来时,她来不及收回目光。
谢峥的眼神极冷,里面是彻骨的寒,聂晚心中一寒,慌乱移开目光。
皇后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出:“长宁,谢谢你,母后很喜欢。”
贵妃闻言笑道:“楚王与长宁果然孝顺,楚王献给皇后的那块冷玉成色极好,怕是万金难求,长宁这件羽衣极其珍贵,想要制成,至少需要上千只雀鸟身上最精致流畅的羽毛,让上百名秀娘日夜赶制三月时间才可完成。两位殿下这般费心,不枉皇后娘娘一片慈心。”
贵妃的话一出,皇后眼里的笑意便散了。
低下众臣低议,如今国库空虚,陛下前几日才下旨宫中月例从简,给百官作一个表率,没想到今日两位殿下这般大费周折!
皇上上的笑意也散去,眉头微蹙。
贵妃接着道:“天爵(勇王)与和顺的献礼虽不及楚王与长宁贵重,但天爵的画是在鉴文馆诗会上夺下头名,鉴文馆馆主亲手所赠,裳宴图是和顺花费半年时间赶制而成,也算他们两人一片心意。”
皇后神色从容道:“天爵和和顺自然是孝顺的,我作为他们母后,心中甚慰。”
贵妃闻言面色微凉,是啊,这个女人是她一双儿女名义上的母亲,而她,即使是他们亲母,他们也只能称呼自己微母妃。她作为南国公主,最终嫁人为妾,即使她的夫君是帝王,这也是她一生过不去的坎,只有她儿登上帝王之位,她才能出那一口气。
风天和起身道:“母后常常告诫儿臣,虽然身为皇子皇孙,但不可贪图享乐,儿臣一直铭记于心,献予母后的冷玉,是前不久我去南国出使,与南宫太子比箭赢回来的。”
皇上闻言,面色微微缓和,看着楚王一片祥和。
低下有人低声道:“楚王出使南国我由幸随行,楚王与南国太子比箭时我就在旁边,楚王殿下百步穿杨,南国之人皆被楚王殿下高超箭法所震撼。”
贵妃面色难看,心中暗骂自己的侄子不争气,竟然输给了楚王,也恨楚王这般狡猾,偏偏把从南国赢来的冷玉作为寿礼。
贵妃看向长宁道:“莫非长宁公主的羽衣也是一两银子也没花赢回来的?”
长宁闻言面色有些犹豫,她这件羽衣的确一两银子也没花,但是怎么来的却不好与众人说,因为她也不知是谁给她的。
很顺见长宁面色犹豫,以为抓住了长宁被她母后把柄,接着道:“莫非长宁妹妹的羽衣是花高价买来的,那可不得了,父皇昨日才下旨让后宫从简,长宁妹妹则可这般铺张浪费。”
长宁嘴角微抽,咬牙道:“本宫说一两银子也没花,你们信吗?”早知道这样,她昨日就不要换礼物了,输给和顺也比这样被他们抓住把柄好,莫非这件羽衣本就是贵妃故意设计给自己的。
众人自然是不信的,这件羽衣极其珍贵,万金难求,长宁虽贵为公主,但也不可能无故得到。
“我信。”女子清灵的声音传出,众人不由得看过去。
一身碧色一群的女子起身,立于众人之中,其相貌姣好,清雅如莲,众人见状不由得深呼一口气,京都何时出了这般夺目的一个贵女。
李易连忙起身告罪道:“阿晚僭越,陛下和娘娘恕罪。”
说话的人正是聂晚,此时皇上和皇后的目光也落在聂晚身上。
长宁见状好奇道:“你信我?”
聂晚没有顾忌李易眼色里的告诫,心中暗叹,只有回去再向外祖父请罪了,聂晚道:“这件羽衣的确耗费上千只雀鸟最精致的羽毛,但并非一般绣娘绣制而成,乃是南山先生花费近十年亲手制成。”
众人闻言面色微讶,皇上皇后也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聂晚接着道:“南山夫人聂灼华在世时创作霓裳羽衣舞,名传天下。其喜爱养鸟雀,最爱收集雀鸟精致羽毛作为饰品,南山先生曾答应其妻,定为制作一件霓裳羽衣,但不想羽衣还未制成,其妻便去世了。但南山先生并未忘记自己的承诺,他养了上千雀鸟,收集雀鸟脱落的羽毛,花费将近二十年时间,方制成这件羽衣。”
贵妃皱眉,语气微淡问:“你如何知道这就是南山先生亲手所制的羽衣?”
聂晚微微低头,声音为低道:“南山夫人为民女嫡亲姑母,这件羽衣是南山先生赠予民女的,不久前,民女听闻长宁公主为皇后娘娘的生辰礼物所忧愁,便将这件羽衣转赠给了公主殿下,希望以解殿下之忧。”
长宁闻言诧异:“竟是你送给本宫的,可是你为什么……”她并没有说完,因为昨日聂晚既然不让自己知道是她派人送给自己的,那她应该是有苦衷的,她这般灵秀之人,自然不会有害人之心,今日若是自己不被贵妃为难,恐怕她也不会站出来的,想来是自己让她为难了。
聂晚上一世与长宁甚为熟悉,一眼看去便知道她的想法,不由得愧疚,上一世长宁千金寻来一件珊瑚玉摆件,自然被贵妃为难了,甚至被陛下以乖张耗费的罪民关了一月紧闭,这一世她让人匿名将羽衣送给长宁,一方面是为了化解长宁此难,另一方面是她需要尽快再皇上和皇后面前露脸,也算是利用了长宁。
聂晚道:“这件羽衣象征着南山先生与其夫人的情深意重,赠予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与陛下鸾凤和鸣、白头偕老。”
皇上闻言笑道:“聂家聂晚对吗?朕替皇后接受你这一片心意,来人,赏。”
聂晚连忙谢恩。
谢峥看着羽衣,心道,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