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场环境极差,灰尘的烟沙满天飞,陈桐生站在矿场上,宋川白便拿帕子来给她捂住口鼻。
矿场负责的官员知是小贵人来了,非常激动,连忙带着人迎上来,陈桐生劈头就问:“开采散汤原料的矿坑在哪里?”
官员一头雾水地领着陈桐生去了,矿坑在湿冷的洞里,陈桐生钻进去的时候还差点脚滑摔倒,宋川白在黑暗中一把扶住了她,轻声说:“小心。”
陈桐生一进洞就闻到了熟悉的奇异香味儿,在洞的门口,官员递过来两个戴在脸上的带巾,说是用来防范的。
陈桐生问:“我若是不戴如何?”
“只是进去看一看其实不会怎样,但若是在这里呆久了,便会受这矿液影响,神智不清起来。”
“这里出产物料做出的散汤,难道不是用来治这种状况的么?”
官员笑道:“麝香未曾稀释时,也恶臭难闻,只看你怎么去处理了,处理得好,就是好东西,处理不好,就只有害人的功效了,您说是不是?”
陈桐生便无话可说,洞内的道路弯曲狭长,一个弯接着一个弯,只看见人进去,不见人出来。
官员解释道:“另外有两个出口,一个专门出人,一个专门出货,这个地方是只能进不能出的。待下工时,前后两个口子的人再对比一下登记的人数,人对得上了,这才教前面的口子放人。”
“管的这么严格?”
“没办法,这物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矿石,是咱们独有的宝贝,庇护国泰民安,要是没了它,咱们在这里就过不好。”
换而言之,要是这里的人不长期食用散汤,那么很快就会被於菟侵蚀。
再加上在此做活儿久了的矿工有几率被此地生产的东西所影响,很可能一日两日的短期小症状,突然在做工途中就疯了。
这些物料既然是飞光是一个意思,那么必然也易燃,这里点的虽然不是火把,是另外一个低温蓝灯,但也有极大的引燃爆炸风险。
因此这些矿洞的要求是格外严厉的,出一点差错,就是可能丢命的罪过,虽说油水也大,但能在次长期任职的官员,想必也是艺高人胆大的清楚脑子。
陈桐生看了那官员一眼,心下奇怪道,难道北朝人都知道散汤的用途?
他们都一致地知道这种汤能治神智方面的病症,那么他们是否也知道於菟的存在?
陈桐生问:“为什么没有这些东西,我们就生活不好?我就不爱喝这个,不是照样好?”
官员神色复杂的打量了她一眼,情绪还是挺明显的,在昏暗的灯光下被陈桐生捕捉到了,不禁抽了抽嘴角,仿佛已经听见那官员在心里说,怪不得传说你那么疯!
“因为咱们是被诅咒的。”官员说:“这是我们离开故土背叛故土付出的代价。”
陈桐生咋一听觉得很是熟悉,想了一下心说这不是北猎堂之前的说法么?他们又到底是受什么影响?
如果说北猎堂跟北朝人受的是同意的诅咒,那么即使他们留在北朝的边境,也照样会被诅咒折磨,因此连生活在此地的北朝人都未能逃过去,而若不是,他们又到底是为什么会有离开北朝边境就活不下去的现象?
“哦,”陈桐生说:“那为什么不回去呢?”
多简单啊,跟北猎堂一样,离不开就不离开了,老老实实呆家里挺好。
官员却笑起来,笑声在矿洞内回荡,一声一声传远,陈桐生觉得自己肯定被当成了一个不学无术屁也不懂的暴戾蠢小孩了。
“因为我们回不去。”官员笑道:“传说中回到故土的方法是舍弃外来的血骨,重获新生才行,可这不就是死吗?”
“谁敢以死来赌自己能不能回去?”
怪不得陈恪说“活人不进。”
原来是这么个说法,跟一些民间迷信差别倒也不大,要舍弃什么才能得到永生之类的,一听就想让人放弃。
“所以,”陈桐生说:“没有一个人去尝试吗?”
“有倒是有,但是他们既然都已经死了,我们又如何知道他们是否成功呢?”官员道:“咱们从来不像那些外邦人一样相信什么前世今生,死后有什么地狱的传说,只有眼下才是最真的,最实在的。”
这也可能与北朝人先祖是逃亡出来的有关,他们在逃亡路上,被有限的资源与生存空间逼出了这样实在的生死观念,毫无浪漫可言,但实用。
宋川白不禁露出了一点自嘲讥讽的表情,他在大周倒是见过很多人鼓吹什么前世今生,神仙降世,可一个能坐实言论的证据也拿不出来,到底还是一群说故事的和听故事的,或者江湖骗子的把戏。就连说书的茶楼和话本子里,都把还魂之类的诡奇事件说的有声有色,跟真的似的。
而百姓思想如此实用的北朝,民众不相信,却真真切切有诡异的事物正降临到他们身上,却浑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