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点燃紫烟并不是北朝素来的习俗,这也是在他们发现了什么之后所做出的补救!
对于违反者的惩罚又如此之重,难不成宫中也已经被於菟所盯上?
屋内的另外两人也几乎是在同时想到了这一点,表情便凝重了起来。
那么,如今於菟的幼种有没有侵入宫中,而作为於菟眼睛与手脚的“偶”,此时在宫中存在么?
又是谁?
陈桐生按住心中的惊悸,再问:“你可知飞光?”
姜利言又是一脸茫然,这也在意料之中,毕竟飞光是大周的叫法,她接着也不问了,只是对姜利言说:“你可知宫中所饮酒水以及各类消遣小饮多少类型?”
姜利言闻言点头。
“好,”陈桐生一拍板:“带着我的人,去把各取一份送到我面前,一样都不准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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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桐生在北朝里除去於菟外,最感兴趣的便是皇帝陈恪了。
在这个曾经怀抱着惊惧的自己,神情状若癫狂,高站于宫墙之上的皇帝,最后与自己的王朝同归于尽了。
这也意味着不管之前所见的陈恪是怎样的一个人,他都会年纪轻轻的死去。
离姜利言采购东西回来要颇有一段时间去了,陈桐生回忆了番陈恪的样子,只觉得他真的是方才年轻的一个皇帝,样貌倒是很有些英俊气,陈桐生目前还就没怎么见过样貌丑陋,甚至过于平庸的北朝人。个个不说好看,起码的清秀都会有。
陈桐生咂摸了一会儿,对宋川白道:“你说我若是要求,能不能见到皇帝?”
“能。”宋川白肯定的一点头:“在你还没有来到这里之前,桐生都是随意见皇帝的。”
“他这么好见?”
“也许是桐生太能闹了吧,连辛澜都宁愿满足她的无理要求,都不愿意惹得她记仇了。”
陈桐生:“......”
她小时候真的有这么讨人嫌吗。
于是她便真的去见了皇帝,在路上顺便就问宋川白在她之前看到的,关于北朝宫中的一些事。
北朝并不像外族一样,起码不像大周一样,皇帝并无后宫,即便娶妻,也只有一个妻子,也并不看家族势力,反而更看重血缘出身。
北朝似乎对于血脉有着异常的看重,对于大周朝来说,即便事讲血统,那更多时候也只是针对于皇室的。作为一国之主,自然要出身正统,为皇家正儿八经的继承人才行,不然便是异姓夺权,不亚于改朝换代。
而这方面北朝又有其他的讲究,宋川白说,在北朝似乎有三大姓,一为陈,一为闻人,一为姬。北朝的显赫皇族与高门世家,大都由这三大姓组成,即便在其他姓氏在家族中,若想要在朝中取得一席之地,那么必要有三大姓的代表之人。
在姓氏血缘如此重要的情况下,三大姓便又很吝啬于联姻和外派本姓族人,毕竟出去一个人,就意味着分出去了他们世世代代共享的姓氏特权。
在三大姓中,也完全禁止私生子,以及不被家族承认的婴孩的存在,但同时他们又认为三大姓的血都是如此珍贵,若还只是腹中胎儿,那么一碗药打了也就结了,可要是已经生了下来,却又不能够就此杀掉来白白浪费,于是便把他们送入祭司的素剌殿,或者山上的神殿中,将他们上献为伽拉的仆人,同时,也剥夺了他们得到姓名的权力。”
陈桐生看着他,他看着陈桐生。
“所以,”陈桐生道:“姜利言实际也就是三大姓之一。”
宋川白说到这里倒没有那么确定:“神殿中并非都是三大姓私生子,只是有可能,他即便是,也未必就知道自己是私生子。”
有了这样的习俗与规矩,皇帝所娶的妻子,那么便必定是三大姓之一了,宋川白又道:“但陈恪原欲娶的女子,却并不是三大姓之一。”
陈桐生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
“他要娶的是一个以闻人为家族代表的莫姓女子,此事自然不可能通过朝中大臣的同意,最后陈恪强行将她娶了回来,只是......”宋川白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接着道:“莫姓女子作为皇后,嫁进北朝宫中不过三月,便被陈恪亲手所杀。”
陈桐生愕然地一愣。
“然而因为女子只是一个莫姓,地位非常低,竟然无人上奏声讨此事,更无一人对此提出异议,反而他们还觉得是哪女子活该,并迅速地开始为陈恪物色新的皇后。”
听到这里陈桐生简直是莫名其妙了,她疑惑地皱起眉,盯了宋川白片刻:“你说,陈恪会爱自己一心娶回来的妻子么?”
“莫姓女子既不能与他带来任何既得利益,更无法为他争取声名,若不是因为喜爱......”宋川白道:“倒也实在没有什么必要娶她了。”
陈桐生小小的“嘶”了一声,隐约地感觉到了什么,一时,却又说不清楚,转过头来又问:“你说这个干什么?”
宋川白眼睛一垂,看着个子小小,边听他讲话,边迈着小短腿费力跟上的陈桐生,颇觉有趣:“我最初在听下人聊八卦时听了这个,当时也觉得没什么,但方才姜利言在说完紫烟的事情后,便觉得似乎有些不对。”
“莫姓女子死于今年的二月,而如今是五月,若是要达到宫中大面积燃起紫烟,那最迟也要在三月便开始准备了。”宋川白道。
这么一说,陈桐生心中原本模模糊糊的感觉突然便清晰了,她茅塞顿开:“她的死与燃紫烟有关!”
“很有可能。”
这么一说,倒是能顺着把思路捋通了,为什么陈恪会亲手杀死一个自己宁愿违背满朝文武百官意愿,违背世俗规矩也要娶回来的女子,也许是不得不杀。
“也许皇帝发现......她变成了偶。”
与於菟有关的,能逼得人不得不痛下杀手的,那首先考虑的便是偶了。
陈桐生脚步一停,还生出了一点去扒皇陵看看尸体情况的想法。
“你可知那些大臣们为皇帝选的下一任妻子是谁?”
陈桐生觉得这个事情就没有什么悬念了,三大姓之一,不过她连自己陈家里有多少人都不清楚,那更不用说其他姓的人了,对具体人选心里也没数,于是便唔了一声,询问的目光投向宋川白。
宋川白说:“你。”
“咳咳咳!”陈桐生一顿,让自己口水给呛得死去活来,宋川白连忙弯腰拍她的背,陈桐生抬头嚎道:“你别是听了什么三人成虎的流言吧!”
她才多大啊,四岁,五岁,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奶娃娃呢......起码现在外貌还只是个奶娃娃,怎么就给一个好歹青年人的皇帝给配上了。
皇帝再年轻,那也得三十岁上,可不是什么少年天子啊。
宋川白摇了摇头:“看平日宫中人对你的态度也能看出来,并且你母亲是极力支持此事的,只是陈恪连一点面子也未给,明白清晰地在朝堂上将提议的大臣们给骂了个遍,拒绝了此事,才令辛澜无计可施,我看祭司与皇帝的关系能到今日这个地步,或许这件事也起了作用。”
“卖姑娘,真行,我与皇帝都还是一个本家的呢,也算是高攀,她在此处当祭司,地位也绝不比任何一个人低,又有陈氏身份,何至于要嫁个女儿去?”陈桐生简直匪夷所思了,她又隐约地向起曾经听见过辛澜那少见的温和声音,突然一顿,道:“做了皇后,是不是便无法再任祭司?”
宋川白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也未曾求证,一时倒也怔了一下。
陈辛澜是为了自己,或者家族利益才提出让女儿去当小嫁娘的么?
还是她只不过是想接自皇家的名义,让陈桐生不能再当祭司,不能直接再参与到伽拉的相关事宜之中?
这究竟是瞧不上她,恨她,还是另有意图?
陈桐生叹了口气,如今到了北朝,心中的疑虑倒也没少些,反倒是疑点一个接着一个的,稍微有了些新发现,下一个疑惑之处便又出现了。
都到此处了,不急,陈桐生又吸了口气,隔得远远地,问宋川白:“我平日叫皇帝什么?”
宋川白迟疑片刻:“哥哥。”
“......”很是有些不要脸。
陈桐生边大步向殿内走去,边抬头就喊了一嗓子:“哥哥,累死我了!”
她出来没叫宋川白之外的其他下人跟,一路没让人抱,也没坐轿子的,全靠两条腿走到现在,自然是累的小脸通红,气喘呼呼,一股脑地奔进去,皇帝便从殿后走了过来,脸上多少带着一点对撒娇晚辈的笑意:“怎么累成这样?”
陈恪不是宋川白那样爱笑的人,但他表情倒也不凶,正常的时候,除了应有的威严之外,还是比较温和的。
陈桐生向陈恪摊开两只短短的小胳膊:“我要喝水,喝很多很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