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砺说,只要你愿意帮北猎堂这个忙,我便把祖辈所掌握的信息全部告诉你。
曲砺说,只要你愿意帮北猎堂这个忙,物资绝对倾囊奉上,决不让姑娘有危及生命之险。
曲砺说,只要你愿意帮北猎堂这个忙,我就不杀你。
......
荒原萧瑟,陈桐生牵着一匹马,脚边堆了一大堆物资。
曲砺在她身后微笑站立,而在曲砺身后,则有十来个北猎堂成员手中架弓,箭头一概指向她。
“在遇到危险,或物资耗尽无法行进时,便可使用信号弹,我们会全力搜救你。”曲砺道:“安心上吧,陈姑娘。”
陈桐生顺手捡起一个,在手里掂了掂,问:“就是这个玩意东西?”
“是的。”
下一刻陈桐生伸手去扯信号弹的信子,曲砺没来得及开口阻止,陈桐生便已经一手把信子扯开了。
安静。
信号弹什么东西也没有发出来,跟个木头棍子似的被陈桐生拿在手中。
曲砺闭上了嘴。
“所以,”陈桐生了然的一笑:“北猎堂就是靠这么个哑巴玩意儿找人的?不如指望我死了以后给你托梦呢。”
她把包里面的信号弹全部倒了出来,接着将里面七七八八的武器与琐碎东西也都拿了出来,把事物与图纸整理在一起,装在两个小包裹中,甩上了马背。
到这里北猎堂的心思很明确了,曲砺根本不认为她能够活着回来,也不觉得她能够真正找到入口。说白了他就是突然想碰碰运气,正好抓了陈桐生这么个人,反正本来她也是要死的,不用白不用,便把她推上去了。
若她真的撞大运,那对北猎堂来说,也是好事一桩。
只是曲砺,以及北猎堂的人太虚伪,分明要背后插刀,表面上还要与人虚与委蛇,骗她说能够在事情结束后,告诉她自己祖辈的事情,说得好像她真的能够回来似的。
说了半天,陈桐生与胡敏交易的书籍也未拿到,关于曲家祖辈之事了解的也不多,还赔上了一只耳朵,可谓是亏大了。
她翻身上马,脑袋上滑稽地裹着一个大包,胡敏对此很乐观,认为陈桐生耳朵会再长出来,因此割了也没关系。
陈桐生拽着马缰在原地转了几圈,接着头也不回的朝荒原上,曲砺指定的方向而去。
“她会乖乖地进去吗?”
胡敏站在曲砺身后问。
“不会,不过图纸上的细节方向是错的,”曲砺安然道:“下令让埋伏的弓箭手随她跟进十里,必要将她逼进荒原内去,只要她进去迷失了方向,再想逃也逃不出来了。”
陈桐生知道在她行进的路上有弓箭手么?
知道。
她压根没打算按着曲砺给她的方向走,也压根没想跟着曲砺的安排来,她只老老实实地骑出去三四里路,等日头起来了,便在当空烈日下身子一歪,摔到地上。
远出弓箭手只见她从马背上栽了下去,不知是何缘故,在原地谨慎地等了片刻,才开始担忧其是不是因为之前受伤未愈合,又遭日头暴晒,因此才昏倒了。虽然如今的太阳并不热,但光是这毫无遮蔽的光直晒下来,就算是照也给人照晕了。
他们一开始是派出去了一个弓箭手,那人呼喊陈桐生无果,做出威胁动作试探也不见回应,只见陈桐生双目紧闭,呼吸微弱,看上去十分苍白虚弱,才回应同伴,将埋伏的几个人一同召来。
“这身子没好爽利,撑不住骑这么久的马,”那个一开始来看情况的弓箭手道:“现在怎么办?咱们把她带回去?”
“带回去?”另外一人接口道:“你以为头儿想让她活?”
“可这连荒原都未曾真正进去,死在这里算什么?不是白废功夫么?”
这话说服了另外的弓箭手,于是他们一合计,决定先把陈桐生用马驮回去,接下来的事务再待曲砺定夺。
原来先过来查看情况的弓箭手也是好心,看陈桐生昏迷,便想解个水壶来给陈桐生润润嘴唇,缓解一下不适,然而就在他探身过去够马背上的水壶时,躺在地上装死的陈桐生突然动了。
她在起身的同时抽过弓箭手腰间的短刀,在滑出去的那刻便割开了一个人的脖子,接着返身对另一人颈后一刀横劈,眨眼间解决了两个人。随后抬起一脚,将还未拉开防御姿态的,为她取水的弓箭手径直踹出去五六米远,突然矮身下避,接着反手一刺,将最后一个试图攻击她的弓箭手击倒在地。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利落的让人难以反应,陈桐生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向着那个惊魂未定的好心弓箭手问:“你们有绳子么?”
绳子没有,于是陈桐生只好把被杀之人的衣料撕下来拧成绳索,将那个存活的弓箭手结结实实地绑起来,随后潇洒地上马,在弓箭手愕然而愤怒的注视下,向着原本来的方向扬长而去。
曲砺安排的人员不止这么几个,但荒原终归还是一个广阔而荒芜的地方,可供人藏匿观察的位置有限,人员聚集便容易暴露,更何况地方又宽,自然是要散开些,便于追踪。
但陈桐生利用的也正是这一点,弓箭手是分小队按路段分布的,根据她一路走来观察的状况,等她进入下一个小队视线时,约莫已经到夜晚了,而从现在开始到夜晚的这段时间内,曲砺是完全无法掌控她动向的。
夜深时北猎堂驻扎地灯火寂寂,内部人员往来巡逻,胡敏点了灯在药房中整理药房书籍,想起白日里那个被曲砺送入死地的姑娘,一时之间心情颇为复杂。
她倒不是有多么可怜陈桐生,只是陈桐生为了得到有关北朝的书籍,竟然愿意,也下的去手自割耳朵,这狠辣程度简直超乎常人想象。
胡敏也与曲砺讨论过陈桐生所自称伽拉的事情,而曲砺对此态度却很奇妙,他没有表现出不屑,也没有显得十分相信,只是道:“即便她是,又如何呢?假如伽拉是一个能带来福气祥瑞的神,北朝还至于落得消亡的境地么?更何况后世里伽拉已经被她的信徒召到人间,变成人的棋子罢了。人们说她是神,她就是神,说她不是,她立刻被打为妖邪。北猎堂在此的目的,也并不是为了守护那个我们根本不了解,也毫无感情的王朝,与他们信奉的神。”
曲砺轻轻一笑,说:“我们只是为了自己罢了。”
但是伽拉到底是一个什么存在,即便是她手中现存的书籍也说不清楚。因此对于陈桐生,胡敏总有特殊的在意,认为曲砺急匆匆将她送进荒原,实在是有些可惜。
这么想着,突然听见外面大呼走水,胡敏出门去一看,见左面房间果然连排起火,那地方挨着马厩,惊动马匹在棚里面嘶鸣踢踏,眼看有几匹在本能的恐惧下挣脱了绳索,高高跳出马厩的门,径直向人群冲了过来。
胡敏自仗有些身手,平常也是负责给北猎堂中人治病疗伤的,岂能眼睁睁看马匹横冲直撞伤了路人,赶快提鞭迎上前去制止马儿。
这时候就体现曲砺作为一个当家人的重要性了,若是曲砺先到场,他可能根本就不会先考虑什么马匹伤人不伤人,北猎堂中人人都有身手,若别人都躲得多,而你未能躲过马蹄而受了伤,那你纯粹是又衰又菜,不在他第一考虑范围内。
在这半夜的无端起火,曲砺首先就会考虑是否人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带人抓捕放火者才是最重要的。但因着天气干燥缺水,走水也不是什么稀罕事的原因,胡敏下意识就把这定义为意外,目光立刻被向人去奔去的马匹吸引了。
其实她当时能够冷静下来思考一二,很快就能发现不对的地方,受惊的马怎么会往人多的地方跑呢?
在北猎堂驻扎地这样地势简单,马厩外面便是开阔地势,人群又大多集中在一处的地方,马匹受伤后也不像有攻击倾向的虎类猛兽,为什么没有逃窜出去,反而向吵闹不休的人群过来了?
当胡敏终于艰难地制止了马匹,无意中摸到马臀上那堪称淋漓的鲜血时,才猛然反应过来这些不对的地方。
是有人在暗中攻击了马匹,才导致马儿朝着反方向狂奔的!
胡敏霍然回身望去,那火势有如神助,竟然越烧越大,在她制止马匹伤人的这段时间内已经迅速地烧成了一条火线,连同那存放书籍的房间,尽数陷入火海。
如此精准,狠辣,得理不饶人的报复,除了那个叫陈桐生的女人,胡敏第一时间想不到别人了!
她想冲进火场去抢救书籍,然而火势实在是太大了,她刚到门口便被热浪冲的一退,接着被好几个北猎堂的人七手八脚的架住了。
“陈桐生......”胡敏目眦尽裂,在扑面的火焰与热浪中怒吼:“陈桐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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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我只是可能会丧命而已,你们失去的可是一排房屋啊。”陈桐生把混乱中冒着火焰抢的一批书装好包,往那个曲砺给她配的马匹背上一甩,拍拍它的脑袋说:“咱们走了。”